我们医院又穿了(268)
每个时辰都有人死去。
对病患来说,没什么比亲眼看到同病相怜的人死去更可怕的事情。
整个城西伤寒病区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每位病人都恐惧而绝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第三天?
城中医师们也非常焦灼,病人不断增加, 药材却所剩无几。
就在病人们等死的时候,医师们陷入绝境的时候,太医们来到这里, 带来了全新的防治方案,和一车又一车的药材,以及补液盐的配方。
算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李知州调度有方, 病患一日两餐、补液盐和汤药都没断过,还有专门处理排泄物的杂役。
太医与滑州医师们一起守在这里,眼看着死亡人数下降,危重病人数量减少,得到有效救治的病患们症状减轻,虽然还是腹痛厉害,但便血数量和次数也减少了,治愈的希望就这样降临。
滑州城内外连续大雨,城内的部分医师也开始便血,还有一些染上风寒起了高热咳嗽不止。
病人们眼看着医师越来越少,查诊的次数随之减少,再次陷入绝望。
绝望时,人性的阴暗面就会抬头,有病人互相咒骂甚至动手,也有人试图逃离这里……
幸好随行的捧日军出手,严惩了带头闹事的几人,这里很快又恢复原样。
太医们劳心劳力,现在还要做病患的思想工作,反复强调,有一些人的上吐下泻已经停止,补液盐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没再出现虚脱而亡的病例。
只要保持现在的状态,继续喝汤药,是完全可能康复的。
有人好转的事实摆在眼前。
病患的绝望愤怒,渐渐平息,又隐约燃起了一丝希望。
医师们比他们更加不安,没日没夜地熬制汤药,药材消耗得非常快,眼看着库房的药材即使见底,而病患们还不能停药,头大如斗却还要佯装镇定。
就这样,病人也好,医师们也好,望着晴朗的天空,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正在这时,他们先听到了街坊土墙外的车马声,真稀奇,之前连人声都听不见的,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出去看究竟的太医听到了李知州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飞来医馆才有的物件,确定自己没看错的瞬间,眼泪哗哗的掉个不停。
李知州也戴了口罩和护目镜,亲自带领飞来医馆消化科的医护们来到这里,介绍这里的情况。
消化科廖医生和主管护师卢芳带队,共十六人,上次医治北狄使团积攒的治疗经验刚好用得上。
时间紧,任务重,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还是一样,魏璋告诉李知州,给这里每个人都挂上编号布条,严禁互换、遗失不补。
廖医生等人在太医的介绍时评佑每位病人的身体状况,主管护师卢芳带领护士们给病人建立静脉通路,为后续补液、电解质和使用抗生素做好准备。
太医们见识过飞来医馆的手段,但李知州、本地医师和病人们都没见过,虽然不至于恐慌但有种莫名的恐惧……
这针看着没有针灸的金针长,可是为何扎得浅还要贴住?这些透明得像琉璃的物品到底是什么?虽然像琉璃却是软的?
一个又一个疑问充满他们的大脑,望着从头裹到脚、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的白色医护们,眼神坚定又专注,没有半点害怕与慌张。
同行的天武军忙着0.9%生理盐水、 5%葡萄糖水、 5%糖盐水等等一箱箱往病区里搬,在卢芳的要求下摆好。
魏璋只是戴了口罩和护目镜,冷不丁看到一个两眼放光的“大白”,乖乖站在角落里,眼神既委屈又充满期待,咝,事出反常必有妖。
魏璋大声问道:“廖医生,这人是谁?”
角落的大白顿时慌张起来,使劲向廖医生摆手,并试图躲起来。
偏偏廖医生刚好跟着太医走进病舍,完全没听见。
推着治疗车的主管护师卢芳刚好经过,大声呵斥:“赵凝,乖乖站那儿!哪儿都不能去!”
魏璋差点双眼脱眶,赵凝怎么来了?
卢芳叹气:“魏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躲我们车上,快进城的时候才发现。她真的是大郸公主吗?”
能窝在车后厢那么长时间,硬是不吃不喝不吭声,也是个狠人。
魏璋立刻退到病区以外,拿出手机就接到邵院长的来电:“魏璋,赵凝不在检验科值班房,郑国公夫人一大早来送东西,值班房没人……正在调监控……”
“邵院长,赵凝在滑州城,被廖医生和卢护师盯着。”
手机里传出一阵嘈杂,似乎有一大群人围在邵院长身旁,好不容易吵完,忽然又听到中年女性的声音:
“魏使,能不能让嘉宁公主接……电话?”
“稍等。”
魏璋重返病区,对着站在墙角的赵凝,眼神威胁。
赵凝晃了晃,小心翼翼地走到魏璋身旁,又紧张兮兮地接过电话,第一次接有些慌,但还是学着飞来医馆接电话的标准样式:“喂……”
郑国公夫人的怒吼声就从手机里冲出来。
魏璋下意识后退一步,环着双臂看赵凝立正挨骂,并在心里默念活该。
好一会儿,赵凝恭敬地把手机还给魏璋。
紧接着,魏璋又听到郑国公夫人优雅地表示感谢,听到不耐烦的时候,不得不得打断:
“医护们来滑州本就冒着生命危险,这边救治任务繁重不堪,她如此胆大妄为,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让飞来医馆怎么办?”
“有学医之心是好的,但若能力与心愿不符就是累赘,只会给医护们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