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我的心好不舒服(女尊)(59)
叫了几声都没反应,想必是睡熟了。看着桓昭闭眼安睡的模样,把巾子搭在盆边,洗砚不再言语。
深陷梦中,桓昭丝毫不知洗砚的动作。一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晕眩过后,他将将恢复几分清明,便觉着自己像是躺在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上面。
洗砚何时给他新垫了层
褥子,桓昭迷迷糊糊地摸了几下,怎地之前不曾——
不等他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桓昭的脸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倒是个胆大的。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
像是一块冰凌挨上发热的皮肉,这句话仿佛是什么勾魂的咒语,疼得下意识往后躲开,桓昭的脑子猛然间就清凌凌地醒了过来。
但他一睁眼便愣在原地。
“天……天女……”嗫喏着出声,说不清是喜是悲,脸颊的痛感一下子让桓昭涌出眼泪。
做什么要打他,小公子心下委屈,他求了道长不知道多少次才能追到天女身边,可这才刚刚照面,对方就像调。教一个普通仆俾那样对他。
他也只在洗砚办砸了差事的时候才摔杯子甩脾气,满腹委屈,桓昭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出来。甚至想就此打道回府,桓昭还是哭着哭着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能触碰到天女,天女也能禁锢住他。
意识到这件事,桓昭心里不禁漫起一阵慌张。
长姐和道长说话时他悄悄藏在窗沿下偷听,什么“大千世界”,什么“三界殊途”,若是他和天女之间的阻碍消失,那他现在所处的,还是那个存在着奕王府的桓燕王朝吗?
脑子里乱糟糟弄不清事情,含着眼泪,桓昭下意识看了看天女。
是、是和去年探花一样惊艳端方的长相,桓昭的眼角怎么也擦不干,只是探花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英气,但是、但是天女眉眼之间,是种他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神色。
“你是宣平侯送来的?”
扳起桓昭的脸,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邹黎只管挑剔小猫小狗似的掐住桓昭颊边的肉。
“既然如此,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你也心知肚明了?”
宣平侯是谁,呆了呆,桓昭往后仰面想挣脱钳制,天女的手却牢牢地固住不许他脱逃。
“我、我才不是歹人,我只是……”
嘴巴被挤得像是鸭子形状,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桓昭的鬓发松松地散下几缕。
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眨眨眼,桓昭只觉得脸上都要被天女掐出几道红痕:“我是奕王府的公子……至于什么宣平侯的,我压根听都没有听过。”
像是要把桓昭从皮到骨地剖个干净,制住他的人却显然不怎么相信:“哦?奕王府的小公子?”
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邹黎最厌恶有人当面作假:“你难道不是一早被富贵买主签了契书领回家教养,被人里里外外教了许多讨好的奇技淫巧,全等着到我府里一展身手——我说的这些,是也不是?”
和天女对上视线,看着对方散淡的神情,桓昭干了没一会儿的眼圈又湿润起来:“我……我不是……”
他才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鱼虾,看着天女玩味的神情,瘪了瘪嘴,桓昭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我、我不……”
做什么这样轻薄人,桓昭一时后悔自己不听道长劝告,他可是奕王府的小公子,母王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胞妹,长姐是全京城郎君们做梦都想嫁的清隽良人。
换做旁人,哪个不是在见他的第一面就恭维上来。
可是,许是受了奸人蒙蔽,天女却轻佻佻地把他当个来路不正的小玩意。
“我什么?”
随手翻开几页,天女抛赏钱似的抛给他一册戏折:“行了,装样子也得有个分寸。”
嘴上贞洁烈男,人倒是死死黏在她身上不肯动弹。暗中嗤笑一声,松开手,邹黎隔空点了点戏文:“识字吗?念与我听听。”
微风吹来亭外花木的香气,下意识乖乖低头,桓昭垂下眼去看折子里的唱词。
人长得倒是很漂亮,桓昭一列列看过戏折的时候,邹黎在他脸上转过数圈。为了求她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宣平侯倒是很舍得本钱。
只是不知宣平侯是从哪里打探来她的喜好,邹黎被人搔中痒处却又心生不满。
为了监察百官,除了御史台,本朝另设悬影司直属皇权管辖。只听命于皇帝一人,不忌手段,只要定安帝发话,悬影司甚至能把官员在家时的闲话也一一记录下来递呈御前。
自从邹黎做了悬影司的督领成了定安帝面前的红人,瞧着她手里捏下的千百桩把柄,其她为官者更是既恨又羡。
一壁声称悬影司媚上弄权,实则为鹰犬走狗,一壁暗戳戳地讨好逢迎,只盼着有法子让她们多揣测一番帝心好恶。
定安帝春秋已高,太女人选却是悬而未决。
多少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因为押错了赌注满盘皆输,时下的聪明人早都看得清楚,若是想要保住一大家子的功名禄位,比起塌下心来做做实事,站对阵营才是第一要紧的大事。
说穿了都是利益交换,邹黎并不排斥旁人的逢迎。但逢迎得太准太合她心意,邹督领却又怀疑府内被人安了应声的眼线——
笑话,机关算计爬到高位,难不成她还是为了做个谏臣直臣,满心满肺想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生都为了死后配享太庙的哀荣而尽心竭力?
定安帝身边不是没有过这种臣子,邹黎冷笑,数十年前左相谢千川呕心沥血堪称天下为官者表率,可左相府最后的下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