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委屈,朕装的(207)+番外
只有成为皇帝才知道,圜丘下有一条密道通往圜丘中空下的石室,这样的建筑结构本是为了敌国入侵中枢后,能有个藏身之所,这条密道从圜丘建成之初就已存在,里面的石室要躲个几百上千人根本不存问题。
这件事言霁本应该提前告诉顾弄潮,当他做好检查,但如若只是如此,又怎么能让康乐尽快落网。
而且,他还想借康乐之手,走最后一步棋。
言霁转身看向下方混乱骚动的景象,群臣像是失了方向的蚊蚁跌跌撞撞。灰色烟雾被风吹得散开,丝丝缕缕缭绕在言霁身后,那一瞬他的视线落下纷乱中那袭朱红衣袍上,对上那双如覆冰霜的眼。
皇叔......
你会怎么选择呢?
哪怕金吾卫拼力堵住通向圜丘的石阶,但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飞身往言霁所站的地方杀来,在离言霁还剩十几个台阶,杀意扑面时,一袭红衣旋身落地,利刃一闪,快得只能看到一抹寒光,下一刻鲜血四溅,黑衣人齐齐僵硬住,身体后仰倒下,从高台的石阶上滚了下去。
顾弄潮转身看向言霁,那张凌霜傲雪的脸上溅着几滴血水,妖冶诡艳,散发出压迫感极强的煞气。
两人间针锋相对的视线被再次冲上来的黑衣人打断,顾弄潮回身迎战,余光睹见下方被黑衣人护在包围圈的紫衣女子。
飞溅的鲜血将天地都染成猩红,康乐裙衫鼓动,笑盈盈地仰望石阶之上,哪怕身处乱杀,她依然仪容整洁,一头流光璀璨的珠钗玉钿,神似秋水,蛾眉蝉鬓。
此处的动静引起守在山阶上的金吾卫快速赶来,黑衣人逐渐处于弱势,朝臣们被金吾卫副统领庇护在远离这一方的位置,面对这番处境,康乐任不慌不忙,在黑衣人跟金吾卫相互僵持时,轻笑着说道:“最后决战一次,无论输赢,我都认了。”
哪怕用脂粉遮掩着,也能看出她神态上的疲倦与寡淡,之前那道伤那般严重,又迟迟未得处理,恐怕现下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支撑,否则也不会明知这是道陷阱,任然闯进来。
当康乐一声落下,黑衣人再度挥刀冲了出去,虽以少敌多,但这群黑衣人甚至比金吾卫还凶猛,靠着一股不怕死的劲一直往前冲。
康乐仰头望着沉甸甸的天空,似有风雨欲来之状,滚滚乌云近乎压至头顶,她及腰长发丝丝缕缕飘飞在空中,言霁顺着康乐的视线望去,乌云密集中飞来一只只极其熟悉的蛊虫。
那些蛊虫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在康乐周身,如同一个以飞虫组成的球,而中间的紫衣女子轻轻一笑,隐有癫狂之色,她高举匕首,狠狠划过自己的手腕,随着鲜血迸溅,蛊虫兴奋地翅膀震动加快,吸了血发狂般不分敌我地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
久处深宫内的德喜公公从没见过这般灭世之景,吓得软坐在地上,身体不停发抖,连滚带爬地过去拉住言霁衣摆,喉头一滚艰涩地发出惊恐交加声音:“陛下,快......快离开昆山,郡主她、她疯了!”
言霁淡淡应了声“嗯”,再度看向康乐时,她已脱力地跪倒在地,脑袋耸拉着,额发投落的阴影挡住那双眼睛,只能看到阴影下的嘴角尖尖,越咧越大,蛊虫的嗡鸣声盖去了她胸腔发出的闷笑。
就算是死,康乐也要用自己的方法,去报复那些给予过她不公之人。
虽然回答了德喜,但言霁明显没有离开的打算,顾弄潮形状姣好的唇紧抿着,明显没有跟言霁沟通的意图,紧紧牵住言霁的手带他往下走,却被言霁挣开了。
那只皓白的手腕被压着深陷在床铺里时也挣过,被握着强逼着在奏书上落字时也挣过,但没有哪一次有这么大的力道,能从顾弄潮手中挣脱。
顾弄潮回头,撞进那双清亮剔透的眼睛,还未出口,就已经知道策划下这一切的言霁,想做什么。
他们相识的时间太长太长,彼此算计堤防过,相爱相杀过,将对方教养带大过,教对方治国为君过,也欺凌过、昼夜颠倒过,顾弄潮了解言霁的每一个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话,胜过于了解自己。
“皇叔,到此为止吧。”当顾弄潮再度伸手时,言霁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越过正在朝他们飞来的蛊虫,释然地说道:“这次比上次在十里亭更好皇叔下手,我若是死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死在康乐手中,皇叔可以很自然地接手大崇,去实现你的抱负,去为镇国王府报仇。”
“我虽然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白华咒的解法,但若是皇叔的欲望消失了,是不是就能少受点折磨,会不会就能活到华发那天。”
顾弄潮紧咬着牙,眼眶赤红地看着言霁,袖下的手指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而颤动不止。
续而,言霁又道:“当然,跟皇叔不单只是为了我而转走白华咒一样,我也不单是为了皇叔这样做,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
“就当是还了皇叔的恩情,从此一别两宽,皇叔也不必有任何负担。”
反正,顾弄潮真正喜欢的人,也并不是他,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太难过。
“言霁!”顾弄潮向来都是冷静自持的,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强烈的反应,顾弄潮快步走过去想要拉住言霁的手,可当他迈步的那一刻,脚步骤然停在原地。
他听见言霁道:“我一直不明白皇叔的欲望为什么会是这个,但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我或许只会无私这一次,如果皇叔不抓住这个机会,再没有下一次了。”
顾弄潮的身体僵直,双眼变得空洞深黑,以一种隔离在世界之外的冰冷感直愣愣看着言霁,神态浮现出明显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