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与脸侧短暂接触,温暖的皮肤碰触到她冰冷的指节。莫里亚蒂愣了愣,而后失笑:“这么生气?”
“难道不该生气吗?”伊拉拉挑眉。
“对你我来说,实际上是好事,”莫里亚蒂的语气依旧如常,“老拉金的女儿爱玛会被卖去詹妮斯夫人的宅子里。我们可以帮忙还债,从而让她当个卧底,在詹妮斯夫人那边打探线索。”
“……等一下,眼镜歪了,你再低低头。”伊拉拉柔声道。
她的姿态神情如常,莫里亚蒂不疑有他,进一步俯身。
而后伊拉拉就轻轻给了詹姆斯·莫里亚蒂一巴掌。
刹那间,空气凝固了。
那并非攻击和侮辱,伊拉拉的动作很轻,只不过是稍稍拍了一下。柔软的指尖贴在他分明的颧骨处,没有带来任何伤害。
更像是爱侣之间的打情骂俏,但莫里亚蒂决计不会误解伊拉拉的动作含义。
戴上眼镜,他终于能看清这个世界了。
往日的福尔摩斯小姐总是面带笑容——即使不勾着嘴角,神情也是和煦烂漫。而现在,眼前的伊拉拉微微昂着头颅,清秀面孔收敛了所有情绪。
她冷冰冰的浅色眼睛紧紧盯着莫里亚蒂,警告之意尽显。
这幅模样,莫里亚蒂才发现,原来伊拉拉的双眼和她的两位哥哥生得一模一样。
只是平时冷峻与锐利,都藏在了那淡淡笑意之后,看不分明。
莫里亚蒂垂下眼眸,好似受了委屈:“我说的可是实话,伊拉拉。不论我们出不出手,爱玛都会被卷入深渊——难道给她一个爬出泥潭的机会,还是我的错了吗。”
“你说得没错。”伊拉拉冷冰冰回应,“但我听着生气。”
气就气在,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每个字都是对的。
如此天衣无缝的黑()帮产业链,将老拉金牢牢套住。他当然不可能赢回来,而像他这样又被捞钱、又欠下高利贷卖儿卖女,被彻底剥削吃干抹净的家伙数不胜数。
如果顾问小姐和莫里亚蒂教授不出手,爱玛只会深陷地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现在,他们正在调查此事。
帮爱玛还钱、然后请她打探消息,不止是能救爱玛一人,掀翻肯尼斯的摊子,能救下更多像爱玛一样的受害者。
怎么想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问题在于,那该死的地方是个妓()院。
爱玛——任何女性,多在其中呆一天,就要多受苦一天。刚刚的莫里亚蒂,用最为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出让一名十五岁的少女逗留在地狱受苦受难、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的言辞。
伊拉拉知道莫里亚蒂确实在帮忙。
协助工人罢工、为妓()女义诊,甚至是点出之后的计划也是在一心一意为底层苦难着想。伊拉拉与莫里亚蒂想到了同样的方案,只是当他说出口时,同为女性,她不免心中窝火。
詹姆斯·莫里亚蒂,究竟真的是只温顺的黑羊,还是披着那无害羊皮的恶魔呢。
迎上伊拉拉的目光,教授却是轻笑出声。
“我的错,”他轻描淡写地低头让步,“爱玛确实无辜,何况也不是没有避免她受到伤害的道理。”
“我会给玛丽安娜点钱,让她捎给爱玛。”
伊拉拉不爽地接下莫里亚蒂的话,毋须多言,二人想到了同一处去,“若是爱玛足够机灵,往詹妮斯夫人和打手手头塞点钱,多少能延缓几日。”
能拖一天接客就拖一天,如果他们行动都快,说不定能将爱玛全须全尾地从魔窟中捞出来。
“赌场的动向由我来打探。”莫里亚蒂温声道,“别生气了,伊拉拉。”
他抬起手,没戴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碰到伊拉拉的袖口。露出的那一节手腕皮肤与之发生碰触,若有若无。
暧昧的示好却只是让伊拉拉冷哼一声。
她收回自己的小臂,主动拉开距离。
“我要回去了,”她说,“如果今天玛丽安娜会来义诊,请她明天下午到我的事务所来。”
…………
……
转天下午。
白教堂区的调查暂告一段落,伊拉拉回到事务所,将近日的调查整理成文档。
她是有雇主的!虽说目前还动不了米尔沃顿本人,但赌场、妓()院,关于肯尼斯的调查却与米尔沃顿息息相关。这些自然要写成报告,寄给达西兄妹过目。
同时,伊拉拉也不忘记给歇洛克多打一份,好互通线索。
而伊拉拉没想到,上午她请报童送了封加急信,下午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登门拜访。
和兄长一起来的,还有米尔沃顿的女仆阿加莎。
未来的秘书小姐对调查很是上心,歇洛克将信件往桌面一丢,阿加莎就无比紧张地开口,“请小心,伊拉拉,看完我要放回去的。”
伊拉拉拿起信件的手吓了一跳:“你居然把原件偷出来了?”
歇洛克很是莫名:“否则怎么是证据。我已经留下了副本。”
真是够大胆的!
果然,能在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真实身份后,仍旧选择与之做朋友,阿加莎也不是一般人。
看起来怯生生的女仆,从伊拉拉的意外中得到鼓励。她很是不好意思笑出来,“没关系,米尔沃顿的信件记录多如牛毛,丢一两个,他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到时候我拿回去,就说是掉落在柜子角落,顶多挨几句责骂。这信太关键了,福尔摩斯小姐,请你务必仔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