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口人没了住处,”伊拉拉掂量着手中的文件,“该怎么安顿?光是罗斯玛丽巷的人都能将这附近的济贫院挤满,要是不去,就得露宿街头,到时候招惹是非,要负责的还是你们。”
雷斯垂德不说话了。
他看起爱愤愤不平,实则就是等伊拉拉这句话呢。
顾问小姐脸上还带着轻松笑意,将文件还给了年轻警员。
“要我说,今夜拆不成,”她信誓旦旦,“横竖得同济贫院打个交道,收容这么多人,得叫他们做好准备。”
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人选择进入济贫院接受救济。
爱尔兰人多有工作,和十九世纪的济贫院完全是查尔斯·狄更斯小说描写的那样——地狱好歹还烧足了火呢,进了济贫院则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但如此之多的人流落街头,济贫院也有责任。他们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苏格兰场不好推诿,干脆就把锅推给别人。到时候几个基层部门推来推去,足以给伊拉拉争取解决米尔沃顿的时间。
“再者。”
伊拉拉还不忘补充,“这破屋子一拆,估计要惊动不少老鼠搬家,再闹出什么瘟疫就不好了。”
伦敦可是历史上有名的鼠疫大城,这话落地,不少警员都变了脸色。
“怎么样?探长。”伊拉拉眨了眨眼,“等济贫院腾出床位再来也不迟。”
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至于什么时候腾出来,那还不是苏格兰场和济贫院自己说了算?
雷斯垂德探长闻言揉了揉额角。
“既然如此,”给了台阶没有不接茬的道理,探长摆出疲惫模样,“那今晚就放过你们一马。”
“去你的,雷斯垂德!”奥布莱恩还在装作吹胡子瞪眼。
“至于你,福尔摩斯小姐,”探长理也不理爱尔兰人,“我劝你最近——”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尖锐的哨音划破罗斯玛丽巷趋于稳定的氛围。
雷斯垂德探长从普通警员起,干了一辈子警察,没人比他对警哨更为敏感。几乎是在警告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探长就震惊扭头。
目光比大脑先行行动,雷斯垂德探长甚至都直接略去了寻觅吹哨人的环节,循着哨声的方向看过去——
人群之中,一名人高马大、帽檐很低的男人明晃晃地举起了手枪。
“伊拉拉,小心!”
雷斯垂德二话不说,伸手直接按住了伊拉拉的脑袋。
“砰!”
一声枪响,点炸了巷子内外。
爱尔兰人吓了一跳,巷子外的路人看客更是尖叫出声。一时间,脚步、叫嚣,乱作一团。雷斯垂德探长当场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天爷,然后抓着伊拉拉起身:“你没事吧?”
那枪手就是冲着伊拉拉来的!
伊拉拉当然没事,在雷斯垂德探长动手之前她已经做出了反应,更何况探长这么一脑袋按下去,险些给她按倒在地,枪手再能耐也不可能越过这么多警察走进开第二枪。
“还愣着干什么,站这儿吃干饭的吗?!”
探长见伊拉拉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他怒气冲冲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警员:“当着警察的面开枪,今天抓不到枪手,谁也别想下班!”
伊拉拉稳住身形,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巷子外。
枪手早就夺路而逃,路人更是纷纷散去。罗斯玛丽巷的巷口对面,只有一袭黑色长风衣伫立在原地。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放下了手中警哨,收回视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迈开步子。
“回头我在递消息给你,探长!”伊拉拉二话不说迈开步子。
“什——伊拉拉!”雷斯垂德探长伸手一捞,没能捞住伊拉拉的身形,眼睁睁看着她拎着黑伞冲出巷口。
该死的福尔摩斯!
雷斯垂德探长脑门疼的要命,就一碰到这兄妹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一准是要出意外的!
第108章 做客邀请。
这么多警察在场, 伊拉拉也不好越俎代庖去追踪枪手。
因而她三两步挤出人群,朝着相反的方向,轻松追上了离开的莫里亚蒂。
轻盈玲珑的身段与詹姆斯·莫里亚蒂并肩而行,伊拉拉前倾身体, 拎着黑伞、掀开帽檐, 视线对上那微微俯视的蓝色眼睛。
“怎么, ”伊拉拉开口,“打个照面就跑, 如此不想见到我吗?”
“……你不该跟来的。”莫里亚蒂难得蹙眉。
往日的教授,外表看起来犹如面团般好拿捏。不论伊拉拉做出什么行径也不会生气或者反感, 更遑论这般拧起眉头的模样。
话不太多,却将不赞同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来。倒是有为人教师的样子了, 换做莫里亚蒂教授的学生, 一定会心虚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伊拉拉可不是他的学生。
她勾着嘴角,右手就伸到了莫里亚蒂的掌心里,纤细的指尖勾出了教授手中的警哨带子。
“哪里来的警哨,”伊拉拉问, “我看看。”
柔软的指腹蹭过掌心皮肤, 似有似无的触感让詹姆斯·莫里亚蒂蓦然攥紧拳头。
他收拢五指, 自然而然地握住伊拉拉的手:“跟我来。”
掌心的温度包裹住伊拉拉因低温而微凉的指尖,莫里亚蒂加快了步伐。
长风衣的衣摆在夜间翻飞, 两道与贫民窟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手牵着手,一同消失在了罗斯玛丽巷的另外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