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亚蒂将伊拉拉带到了曾经詹妮斯夫人的宅子附近。
妓()院和赌场已被查封,其中一间宅子归还给了吉普赛人。只是住惯了大篷车,老黑森夫人宁可将车子和棚子推到曾经的赌场前,也不肯住进石头屋顶的房子里。周遭的环境更为杂乱, 倒是给了伊拉拉和莫里亚蒂躲避的机会。
枪手肯定不会闯到吉普赛人的地盘行凶。
绕到大篷车之后,莫里亚蒂确认安全了,才停下步伐。
他轻道一声抱歉,松开了伊拉拉的手。
“下达强拆命令,就是为了引出你,好从暗中袭击,”莫里亚蒂低声说,“你不该亲自出面的,伊拉拉。”
伊拉拉的视线依旧胶着在莫里亚蒂的手腕处,脉络分明的掌心下方,桡骨茎突的弧度分外好看。
她弯曲小拇指,在教授放开自己的手之时,借助惯性,将那掌心里的警哨勾到自己手里。
哨子在半空中晃了晃,被伊拉拉举到面前。
虽是警哨的制式,却比警哨小巧精致很多,像个漂亮的小玩具。伊拉拉忍不住“哇”了一声,这叫莫里亚蒂眼底的紧迫散去大半。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教授说。
“我可不夺人所好。”伊拉拉耸肩。
喜欢归喜欢,但也不能伸手就来。伊拉拉把玩了一阵,就将警哨塞到了莫里亚蒂的风衣口袋里。
指尖往教授的腰际一划,瘦削的青年身形猛顿。
然后伊拉拉才慢吞吞地出言,“我会不会来,难道大作家本人没像小说连载那般未卜先知吗?我记得他可是写道,自己与顾问小姐是亦敌亦友、灵魂共鸣之人。”
用的是第三人称,但说的是谁,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莫里亚蒂微微低头,扶了扶镜框。
厚重镜片在黑暗中刚好挡住了他的目光,教授的声线依旧温和:“大概就是推测到了下一步会发生的事情,他才会带着哨子出现在白教堂区。”
“这么厉害?”伊拉拉笑吟吟道,“那还劳烦他给我剧透一下,新连载的故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对二人联手之后的剧情很是好奇。”
字句提及连载小说,可谈论的却不是小说。
詹姆斯·莫里亚蒂静静端详着伊拉拉的面孔,片刻之后,他收回视线。
随着头颅转动角度,眼镜不再折射夜暮之下的光芒,那双蓝眼再次出现在伊拉拉的视野之中。
“之后,”莫里亚蒂娓娓道来,“数学教授做了让顾问小姐生气的事情。”
“嗯?听起来他像是故意的。”
“是的,”教授颔首,“他向那位神秘恶人提议,用在他身边、也在协助顾问小姐的人做威胁,逼迫顾问小姐露面。”
若是普通读者,第一个反应此人肯定是乔治·威克汉姆。
否则,威克汉姆怎会被绑架?
但这是米尔沃顿的计划,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计划。教授很清楚,在伊拉拉心目中,威克汉姆还没这么重要。
而且,把威克汉姆拎出来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伊拉拉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莫里亚蒂的意思。
“你知道有被米尔沃顿胁迫的贵族小姐找到了我。”伊拉拉眯了眯眼,没有点名伊娃小姐的名字。
莫里亚蒂轻轻勾了勾嘴角。
“放心,伊拉拉,”他柔声辩解,“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在你面前做出任何牺牲个人成全大业的事情。”
伊拉拉轻描淡写的一巴掌警告,莫里亚蒂教授牢记在心。
至少,不能在她面前算计任何求助的女士。
“我没有将伊娃小姐视作工具,”莫里亚蒂说,“而是确信她不会有事。”
“这么自信?”
“得让米尔沃顿相信顾问小姐与其他被勒索敲诈的女士们一样,被他逼入绝境才行。”
是这个道理。
米尔沃顿之所以对伊拉拉·福尔摩斯束手无措,是因为他过往拿捏小姐夫人们的“命脉”对伊拉拉一文不值。
但人在世上,总有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将矛头转向了白教堂区,以及莫里亚蒂“好心”提醒,他身边的人。
不用教授多言,伊拉拉就已经猜道了接下来的剧情。
神秘恶人拿无辜的小姐名誉作为要挟,逼迫顾问小姐露面。
可实际上,女士们之所以被勒索还忍气吞声,是因为她们认定为米尔沃顿做事就能保全秘密。
当她们意识到有人不需要自己委曲求全,又怎么会听从米尔沃顿的命令?
米尔沃顿不会想到这层面的。
并非他不够聪明,而是他从没将女士们放在眼中。
伊拉拉忍俊不禁。
“这位作家真是聪明,”她说,“接下来,顾问小姐将会假意遭到胁迫露面。但所有曾经被神秘反派勒索的女士,都会成为她的助力。”
“读者会喜欢这个结局。”莫里亚蒂笑着说。
“那数学教授呢,”伊拉拉煞有介事地问,“会陪同顾问小姐吗。”
“当然,他将始终伴随左右,”莫里亚蒂回答,“直至解决完这位恶人。”
“只是如此?”
“皆大欢喜的结局,你还在期待什么,伊拉拉?”莫里亚蒂失笑出声。
但伊拉拉没有笑。
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里亚蒂的蓝眼,伊拉拉的表情分外严肃。
“数学教授得到了一切,”伊拉拉说,“他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