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来帮助大家的,估计没几个人相信——底层人民连饭都吃不上,怎会相信一名闲着没事干的大小姐来发烂好心?
但要说伊拉拉就住火柴厂附近,她是为自己而来,反倒是很有说服力。
那名年长的工人上下打量伊拉拉一番:“你是工人家的姑娘,穿成这样,父母乐意?”
伊拉拉往旁边一瞥,学着身边女工的姿态,干脆把腿盘了起来。
别说是淑女形象,连受过教养的形象都没了,菲罗拉姨妈看着要吓晕过去。
但如此,叫一身正装的伊拉拉,基本上与工人子弟没什么两样。
“我穿成哪样,”她不客气道,“这长裤不比裙子好打理?”
“你这都让男人看去了!”年长的女工指责,“真不检点。”
“老太太,你这话说的,”伊拉拉还击,“男的也穿裤子,难道他们相互占对方便宜?”
“小畜生,口条倒是挺伶俐!”女工笑着骂道。
虽是脏话,可话音落地,周遭的工人哄堂大笑,却不再准备起身离开了。
围绕着伊拉拉的氛围骤然一转。
住在白教堂区果然是对的,伊拉拉心想,从没想到一个皮博迪住宅区,居然能让女工认定她是自己人。
伊拉拉趁机问:“工厂就发两个土豆打发你们?”
年长的女工冷哼一声:“就这,一周要收我们一个子儿呢。”
一个子儿,说的恐怕是一个先令。
火柴厂每天为女工提供两个煮土豆、一碗粥做午餐,居然要收一个先令的伙食费。
如此剥削,可见火柴厂黑心肠。
“可能是伙房卫生不过关,谁能把午餐给我,好拿回去检查,”伊拉拉说,“我拿钱换午餐,反正莫里亚蒂教授报销。”
克里斯蒂娜迅速掏出自己的土豆:“给你。”
伊拉拉拿出一个便士。
其他工人一看有钱拿,态度又是换了个新花样。
一个便士能买一个面包了,两个土豆算什么?那名年长女工立刻开口:“小丫头,你还要什么?”
伊拉拉忍不住打趣:“哎呦,我不是小畜生了?”
女工立刻作势要拍自己的嘴巴:“我向你道歉成了吧!”
“不用道歉,”伊拉拉笑嘻嘻开口,“我还要火柴和白磷,得是从仓库里现拿的,有进出仓库盖章才行,免得真是火柴的问题,监工耍赖不认。”
如果不是火柴厂仓库直接拿到手的,火柴厂大可以说是运输问题,或者是原材料地的问题。
“这个容易,我和仓管最熟。”那名年长女工拍了拍胸口,“我这就去拿。”
说完,她连土豆都不吃了,同样是往兜里一塞就急匆匆走向仓库。
伊拉拉见状,又拿出了几个便士。
“还有你们的工作衣物、工作台上的零件,能帮我拿来的就拿,拿不来的偷也行,我拿钱给你们换!”伊拉拉扬起声喊道。
这下可叫工厂院子里炸了锅。
没十几分钟,不止是白磷和火柴,连火柴厂内其他的零碎物品,伊拉拉收了一大包。
她一个便士一个便士送出去,也就花了三个先令。
“我和哈德利女士就先回去了,”伊拉拉临走前还不忘记和工人们说,“有了结果会让克里斯蒂娜通知大伙,得空到皮博迪广场串门!”
“快滚!”几名老工人笑道,“走运的小丫头,当谁都能住在那里吗,回头把你家里的东西都搬走!”
伊拉拉嘻嘻哈哈地抱着包裹离开,一踏出火柴厂大门,克里斯蒂娜就追了出来。
“哈德利女士,福尔摩斯小姐。”她拦住二人,“究竟是什么事,出了什么情况?”
“白磷有问题,”伊拉拉压低声音开口,“要做的不止是罢工。”
她脸上的调笑和不正经瞬间消失殆尽,严肃的神情和话语让克里斯蒂娜大吃一惊:“什么?”
如果是白磷的问题,那所有的工人,岂不是自从找到工作起就在送死?!
哈德利女士同样肃穆,她抓住克里斯蒂娜的手:“今晚来夜校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放心,福尔摩斯小姐是自己人。”
克里斯蒂娜步入夜校的女红教室时,伊拉拉特地看了一眼怀表:十点零十五分。
火柴厂早上八点开工,她整整工作了十四个小时。
伊拉拉暗自咋舌:说十四个小时,还真十四个小时啊。如果天天这个时间结束工作,当然没时间上夜校——夜校都已经下课结束了!
都说现代打工人是牛马,那十九世纪的工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克里斯蒂娜因白日的消息担忧了一整天,她摘下帽子,直奔正题:“福尔摩斯小姐白天说的白磷有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拉拉:“是白磷有毒,大家的所有症状,包括因此死亡,都是因为摄入白磷中毒。”
克里斯蒂娜:“该死!”
她骂出声,而后又接连痛斥好几句好几句脏话。
最终克里斯蒂娜坐在了椅子边,她神情愤怒,却不如白日那般震惊。
想也知道了,如果这么多人出现症状,不是疫病,不是水源,只可能是大家天天接触的原材料问题。
而且,克里斯蒂娜和其他工人不一样,她早就有所耳闻,说是有其他城市的火柴厂,已经将白磷和黄磷更换成了红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