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白磷有问题,为什么要更换呢。
克里斯蒂娜一声叹息。
她沉默许久,最终看向伊拉拉:“福尔摩斯小姐,你为什么帮助我们?你骗的了大家,骗不了我,你不是工人子弟。”
能当工人代表,可见克里斯蒂娜确实聪明。
伊拉拉也不狡辩,而是歪了歪头,思索着出言:“不完全是,我还在调查另外一个案子。将白磷有毒的事情公布于众,推动禁令实施,对案子有利。”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安心吗?”克里斯蒂娜又问。
“是的,”伊拉拉很是坦诚,“比吃饱了撑到没事干的大小姐乱发善心有说服力,对吧?”
克里斯蒂娜勉强笑了笑。
伊拉拉不和她玩闹,绕回话题:“白磷和火柴已经送去了莱恩教授的实验室。我想问问你计划罢工的情况,看白天的情况,估计没多少人响应你。”
“莫里亚蒂教授聘请医生过来的那几天,大家确实义愤填膺,”克里斯蒂娜无奈开口,“但没过几天,心气就散了。迟迟等不到结果,只会让工人们越发失去信心。今日你来,大伙好歹是打起了精神。”
伊拉拉:“但不够。”
哈德利女士:“要担心的还不止这些,几个报社的记者骚扰我很久了。”
克里斯蒂娜闻言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触及到哈德利女士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又有些失去了信心。
伊拉拉敏锐地捕捉到了克里斯蒂娜的反应。
她抛出自己早就存在的困惑:“为什么要提防记者?”
哈德利女士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我怕他们乱写,而且会走漏风声。”
“反正也瞒不住了呀,我不就找上门了么,”伊拉拉说,“为什么不反过来利用起媒体呢。”
“什么?”哈德利女士的手猛然一顿。
“怕他们乱写,就自己来写,然后找到主编直接登报,”伊拉拉语速不自觉加快,把菲罗拉姨妈关于“淑女”的教导全部丢到一边,“告诉所有人,火柴厂的女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在踏进夜校之前,伊拉拉可不敢这么大胆。
她能理解哈德利女士的担忧:公开意味着成为众矢之的。她的担心合情合理,万一女工们的登报抗议,反倒是成为火柴厂进一步苛责工人的把柄呢?
在这个时代,做什么都是需要钱的。
写文章要钱,登报要钱,奔走呼吁自然也需要钱。恰恰女工们没这么多钱,就怕是声音还没呐喊出来,就已经被扼杀在了喉咙里——甚至被做好准备的监工们用“枕头”活活闷死。
但见到莫里亚蒂之后,伊拉拉有了信心。
诚然他说的冠冕堂皇:为了工人着想、在调查邪()教。可也确实实打实在搞事。
毕竟英国政府可不想看到工人罢工。
不过,这样搞事,伊拉拉喜欢。
而且有莫里亚蒂资金支持,还能愁没钱么?
“写一篇没有用,”她说,“天天写,去大肆宣传,宣传到不止火柴厂,连其他工厂、行业都无法忽视的程度。能写的东西太多了,该让那些锦衣玉食的老爷们意识到,还有人连饭钱都被克扣。”
一顿饭两个土豆,一周就强收一先令,周扒皮都不带这么干的!
见过火柴工的午餐后,伊拉拉多少也有些不平:“这和奴隶有什么区别?奴隶吃奴隶主的饭菜都不需要花钱。”
“没错,该死的格雷福斯!”
克里斯蒂娜一拍桌子,“这都是他的主意!怕什么,我早就觉得该昭告天下了,大不了我拉上几个同事,去众议院门口抗议,看那些有钱人管不管!”
这也确实是个法子,伊拉拉心想,甚至历史上多少人用过。
冒着被逮捕、被判刑,乃至生命危险,也要为自己的生存空间呐喊。
哈德利女士僵硬在原地,她沉思许久,终于做出了反应。
“你们说的对,”她坦诚道,“我之前只想着怕出麻烦,可罢工本就是在制造麻烦。”
一旦打开思路,哈德利女士也理清楚了其中关键。
“最好是在化验报告得出结论之前就做好铺垫,”哈德利女士说,“我在女校的同学,有几位嫁给了有钱有势的人,甚至能联络一下,让她们打听打听众议院的线索。”
这种情况,自然要抓紧一切能用的机会。
不止是上层线索,还有下层。
“其他工厂不也在罢工吗,”伊拉拉看向克里斯蒂娜,“是否能联系到他们的工人代表?我们也可以组起罢工委员会,请他们传授经验,以及互通有无。”
一个“我们”,让克里斯蒂娜不禁攥紧拳头。
哈德利女士越想越激动,她同样站了起来。
“对,对,对,”她连说三个对,而后看向伊拉拉,“诉求不能只是更换白磷,还有取消强制午餐,以及重新规定工时和涨薪。文章我可以来写,福尔摩斯小姐——你刚刚的那句话,完全可以拿来做标题!”
“嗯?”
轮到伊拉拉惊讶了:“我的哪句话。”
哈德利女士掷地有声:“《伦敦的白奴制》!”
伊拉拉蓦然瞪大眼。
在现实历史中,确实有这么一篇文章,用来阐述火柴厂女工的苦难经历,可谓是打响了女工罢工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