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73)
萧雨淇看着她停在那里,终究没有走到自己身边,凄然地带着泪笑了笑,“林洌…你走吧。我不选。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她捏着纸杯,就坐在地板上,把受伤的手腕架在膝盖上。
“萧雨淇!”林洌的声音很低,几乎是从喉咙直接低吼出来的,“你要是敢咬自己,我马上扭头就走,绝不回头。”
萧雨淇抬头,额边丝丝细发浸了汗,又浸了泪,张牙舞爪地贴在脸上。她笑了,“你走啊。你舍得,不是吗?”她低下了头,对准了手腕。
“萧雨淇!”林洌冲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萧雨淇抬头,她看见林洌刚才只跨了一步,原来她这么近,而刚才她却那么远。她看见林洌瞪着她,朝林洌递了递手中的血杯,说,“我要喝了,你放不放手?”林洌一愣,没放手。
萧雨淇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血红的眼睛闪亮亮地,两颗尖牙在笑开的嘴巴里张扬地显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笑得前俯后仰,一头微乱的卷发就跟着飘来荡去,像它们也有了生命似的。萧雨淇望着脸色沉沉的林洌,心里有无尽快意,无尽的痛,就连那痛都是爽快的。“林洌,你让我选,要血还是要你?我不选!两个都不选!现在你来选吧,你留下来,你贴着我,抱着我,我就喝这杯血!”她侧了侧脸,朝林洌拉着自己的手那边抬了抬下巴,血红的眼睛揶揄又娇媚地勾了林洌一眼,“或者,你放手。你就站得远远的,看着我咬自己。”
林洌直勾勾地瞪着她,胸口微微喘着。
萧雨淇微微笑着看她,一边笑,一边流着泪。她的身体微微颤着,声音轻轻的,很乖顺,“林洌,你选吧。我听你的。”
林洌真的不明白。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一直走就好了,雨淇跟着她一直走,跨过这一步,她们就要回到人间了。为什么一定要她回头呢。为什么萧雨淇要留在地狱不肯回来呢。
她不知道微微笑着的萧雨淇,浑身的骨头正在被一把锋利的刀,慢慢地刮着。她不知道萧雨淇,几乎连手上那只小纸杯都要握不住。
走向人间的路上,一步一步,都是她最爱的欧律狄刻留下的带血的脚印。
林洌沉默着,没有放开萧雨淇的手。她想了很久,呼吸慢慢缓了下来,终于呼了一口气,又或是叹了一口气。她说,“雨淇,你别咬。这样吧,你喝血,我抱着你。”萧雨淇看着她,扁了扁嘴,神情一下子变得很脆弱,像轻轻碰一下就要碎了。林洌眼睛里泛着粼粼的光,说,“但是雨淇,我们还是要戒瘾。所以在你喝血的时候,一定要加一点你不喜欢的,带一点点惩罚性的东西进去。”林洌抓着萧雨淇的手放开了,一手扫着她的肩膀,一手还拿着那块冰布,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你把杯子放下,我们重新来。你喝的血,由你自己来帮我抽出来。取出来了你喝,我抱着你。嗯?”她低头朝萧雨淇笑了笑,又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她的欧律狄刻在这里,林洌无法不回头。但是她可以留下来,留在地狱里,依然能够护好最爱的欧律狄刻。
林洌回来了,萧雨淇就变成乖乖的萧雨淇。她伸出自己的手,翻过来给林洌看,“我不会抽,我戳了很多洞洞,可是抽不出来。”
林洌摸着萧雨淇手臂内侧的伤口,一整片皮肤,布满了小小的凸起,一点一点。她把冰布贴在上面轻轻敷着,说,“你在我手上试,慢慢学,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用刀子割。”
萧雨淇腾地坐了起来,一汪寒潭养着红红的眼珠,“林洌!你在逼我吗。我要你,也要血。你不能受伤!或者我咬我自己。你选一个。”
林洌抱着她,轻轻地抚着,“雨淇,我不能选。你别咬自己,留了疤就麻烦了。”
萧雨淇小小的脸托不住那样多的泪,泪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掉落。她紧紧拽着林洌的衣服,又说,“你选一个!”
林洌沉默地圈着她,伸出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但很快又有泪流淌下来,那泪不知怎么地淌到林洌的脸上,弄得没感觉自己在哭的林洌也一脸的泪。
萧雨淇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然后她抬头,两串泪水又滚动着落了下来。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已经没有力气了,“我以后不能喝血了,是吗?”
林洌含了太多的泪,眨与不眨都要往下掉,“你难受,就喝。自己来拿,我抱着你。我知道你很辛苦。”
“你不知道。”萧雨淇低头看着那杯血,手指捏着杯子。她抬头,看着林洌,无穷无尽的泪不停地涌出,不停地落下。林洌擦都来不及,边擦边说,“别哭,雨淇,别哭了。”
萧雨淇幽幽地说,“林洌,我好恨你啊。”林洌一顿。
萧雨淇伸手把那杯捧了一晚上的血倒在了咖啡桌上,血聚成一小团厚厚的血滩。她伸出手,摸了几手指的血回来,举在自己面前。林洌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脸的泪,厉声说,“雨淇,不能碰这个。你要,就要自己从我身上取出来。”说着就要拉萧雨淇站起来,“你不会用抽血器,我们去拿刀。”
萧雨淇不动,说,“为什么要我去抽你的血,因为要加点惩罚性的东西吗?”
林洌沉默了一下,柔声说,“因为我们要戒瘾。”
萧雨淇看着她,“不是我们,是我要戒瘾。你没有瘾,为什么要惩罚?”她把指尖上的血抹到自己的脸上,又伸手去摸了一些回来,抹到另一边脸上,再摸了一些回来,抹到脖子上。林洌轻轻地拉着她,说,“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