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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姝色(女记)(142)

作者: 谢遥岑 阅读记录

苡欢五岁时在宫中见到了皇后与太子,只是远远一眼她回来便问我为时才能出宫,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皇后好像很累很累,太子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我觉得他们一点也不欢喜。”我将她抱进怀里,告诉她不用怕,有我在她总能欢欢喜喜的。

苡欢六岁时惹了祸,为着鸟儿和小宫女打了起来,毛曾那个蠢驴只知道跪下求饶命,殊不知这些在黄圈圈里待久了的人最爱看的便是如自己当初那样不想跪的人,皇后见我一言不发,开口问我:“女儿如此,汝就不怕牵连一家?”我答:“回殿下的话,欢儿是仆妇的孩子,为人母但求孩子欢喜,仆妇刚才已经问过欢儿了她不悔那仆妇便不悔。”她将所有人谴走独留下我,问我:“若是孩子的阿母护不住他怎么办?”我曾想过,欢儿若是别家的孩子会不会更幸福一些?可这世上的事哪里又由得人选呢?若是将来有那么一日我不在了,有人能待欢儿好那便足矣。我答:“仆妇认为阿母为爱之称,而非责任与锁链,那样爱出来的孩子看见的哪里还是母亲呢?看见的只是欠情欠德之人罢了,如此这般只怕会离心离德。”我听见皇后叹了一声气,之后她便让我退下。那是欢儿第一次哭,她抱住我说对不住我,我擦去她的眼泪,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对她道:“苡欢,阿母只要妳开开心心的,为了这个阿母什么都做得。”

苡欢十一岁这年,她说她要进王府,我觉得奇怪,她平日里最爱的便是瞧书与木刻,我也应过她要嫁的人由自己选,我问她,她说:“阿母,女儿想为自己为妳争一争,而且他在高处不开心。”她十四岁这年进了平原王府,太子与她滋生出了些情义,她是高兴的,毛嘉连升了好几阶我也有些了体面,我想这样也好,可她只说:“阿母,他喜欢的不是我,是有先皇后陪伴的他。”人生来本就没多少真情,所谓感知不过是人与生俱来的自欺壳罢了。

欢儿什么都好学东西也快也明白人要的是什么,我有时也会对她讲难得糊涂,她摇着头:“阿母,女儿不能糊涂,女儿得醒着才能将想要的东西抢过来。”我想去摸她的脑袋,却发现我的欢儿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我已经不能再为她挡下风雨了。

苡欢十四岁这年,太子登基苡欢进封贵嫔,那日新皇在太后墓前待了许久,我这才有些明白或许太后赴死时是没有后悔过的,只是她若是知晓新皇如此只怕会不肯放过自己。皇后位置空悬下来,太子妃虞氏不免心急,这时宫中有人便说太子妃有才有德,只是新皇想舍了河内势力弃了太子妃,我不免担忧,生怕有人会连累到欢儿,几日查问方知这背后之人正是欢儿,我的女儿我竟有些看不清了。直到太子妃终于说出社稷将毁之言,废还邺宫那日,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她低下头去:“阿母,是陛下留不下虞氏,陛下说来日会提拔毛家的。”我有些气愤开口道:“苡欢,这不是妳想做的,否则妳也不会将邺宫归置犹如椒房殿一般,苡欢,没有人可以让妳做妳不想做的事。”她忽地吼了起来:“可是不做都得死,他是皇帝!况且这就是女儿想做的,妳从来不明白女儿想要什么,女儿就是想坐到皇后的位置!为此女儿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将这世上的脏事都做一遍!”我突然想到幼时曾答应过她只要她欢喜我可以做任何事。我退出门来,对她说:“苡欢,或许是阿母从未知晓妳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妳自己又当真知道吗?”说罢跪下行了叩拜大礼“仆妇贺喜贵嫔,祝贵嫔早登凤位!”她将脸别过去,我也再没回头,我当真没有,那时应下婚事便是因为不嫁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可以护住我,如今我亦护不住苡欢,毛嘉似乎很欢喜,我看不明白他,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看不明白,现下我只希望苡欢能看得清自己选的人。

太和元年春,苡欢进封皇后,同年冬毛嘉进封博平乡侯升迁光禄大夫,毛曾也娶了公主进封驸马都尉,我只觉好笑,果然她也明白走至那步已是母女离心吗?却还是提醒毛嘉需作夸势居功自傲,毛曾夸耀圣目谢帝赐光,皇帝不需卫青之辈,他要的是捧着他的恩赐四处高耀之人,只有那一刻他才觉得他是皇帝,他才能告诉年幼的自己帝位只他一个、帝权他可以随心所欲,他不过是个来不及向阿母证明自己的孩子。

皇帝听了宫中调笑之言又是一封再封,他是天子,所有人都可以因他卑贱也可以因他高傲,旁人看着毛家如日中,我却忧心不止,毛家只怕会成为下一个虞家,甚至会因知晓虞家与先皇先后之事被更早除掉。

太和三年,皇帝召见我与毛嘉,一句:“夫人以为何为母儿之亲?”我便知哓他怕是容不下我了,我答道:“仆妇以为不过是两个被命运拴在一起的可怜人冬日抱在一团取暖罢了,至于这割舍与成全,不过是世人想看旁人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奉献至死冠的名号。”他又问我:“夫人对皇后也是如此想的吗?”我答:“仆妇已在局中,又何谈想法呢?”他许久不说话,瞧了一眼太后的画像,不知说给谁听他竟说出:“妳从前便是这样稀里糊涂的就选了吗?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没有孩子会愿意承认自己是被选出的那一方,将骨血吞下长出新的骨血,骨血长成又开始审判骨血之初。

太和四年,宫中对毛家颇有微词,毛嘉查了许久也查不到谣言起源于哪里,我只想原来翁母之爱从一开始便是一代又一代骨血在土地上交替,谣言愈演愈烈,最后是皇帝将此事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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