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姝色(女记)(201)
三月骨血相依,母自感我之临世,强振精神奋力劳作,每日鸡鸣而起暮至方息,田间陇上常见其躬耕之影,屋舍之内时闻其忙碌之声,母不惧辛劳,唯愿为我谋求一线生存之机。母又闻村中贸品渔网最贵遂决意学之,母求师于邻妇,恭谦有礼言辞恳切。
邻妇感其诚意念其亦女乃悉心教之,母初学时手足笨拙,线缕纠结不成网形,然母不气馁反复尝试,手指为之破血出而不,母坐于屋前,目专注于手中之网,眉微微蹙起,左手执线右手穿梭,动作虽缓却极认真,时而停手察视网之疏密,有不妥处即拆而重编,其神情专注,仿佛世间唯有此网与网来生机。母常轻抚腹上轻声与我讲:“女儿啊,为娘必尽全力,保妳平安出世一生平乐…”夜至,母点一灯如豆继续编网,光下,其手不停线缕飞舞似在编织我们未来,我知当努力生长,不负母之所望。
处母腹五月,父扯母往医所诊视医言腹中乃女婴,父闻之怒不可遏,言欲杀我。
我闻之心惧不已泣而无声。母闻父之言,面如土色急止父道:“不可!”父怒道:“女婴何用?徒增负担。他日出嫁如泼出之水,不能承我家业留之何益?”母泣说:“你家何来家业?骨血五月我又岂能忍心害之?”父执意杀我,母见父意决,忽忆起织网所赚银钱乃急取之,哄父道:“夫主勿怒,且去饮酒消气,待君归来奴必能处理好此事。”父见银钱稍有犹豫,然怒犹未消道:“此事不可轻饶,待我饮酒归来,再议此事!”言罢夺银而去,母见父去,长舒一口气然心中忧虑未减,轻抚腹道:“女儿…为娘会护着妳的!”思之再三,母心一横设下陷阱欲杀父以绝后患。
待父归,母笑迎之言家中新织一网定可卖出好价欲请父观之,父不疑有她随母至后院,后院之中渔网高悬,看似寻常实乃精心陷阱。母引父至网下,忽面色一沉厉声喊:“你即欲杀我与我女,今日便是你之死期!”父惊怒然未及反应,母猛拉绳索,渔网骤落将父罩于其中,父挣扎欲出,母早有准备以绳索紧缚渔网使其不得脱。
父怒喝不止骂母狠毒,母取棍棒猛击父身,父惨叫连连然困于网中无力反抗,我在母腹之中闻此战状心惊胆战,然亦感母护我决心,母连击数下父渐无声息。母确认父已死,神色冷峻未有丝毫慌乱,收拾行囊取家中余财携我逃命而去,临行前母决意道:“从此后,我们自能搏出一番天地!”
相连七月,母逃至别村以刺绣行医谋生。
母刺绣之技精妙绝伦,一针一线皆蕴深情,静坐而绣丝线飞舞,如彩蝶翩跹。所绣之物花鸟鱼虫栩栩如生,或绣山川壮丽或绣人物神韵,其刺绣之作不仅为生活之资亦为心中之志。
而行医之能亦令人赞叹,无论贫富贵贱,凡有疾者求之母皆悉心诊治,或把脉问诊洞察病情,或施针用药妙手回春,母常行于乡间访贫问苦为众人解除病痛。众人皆赞母仁心仁德如济世神女。
一日母遇一病重老妇,老妇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母细察其症知其病入膏肓,然不忍弃之遂精心调配草药,经数日老妇病情渐缓,老妇感恩戴德欲以财物相谢,母婉拒之道:“行医乃为救人讨活,非为图利。”此事传开,众人对母更是敬重有加。
后母入太平天国,以行医为掩护深入群众,每至一处,母皆细心观察了解百姓疾苦,遇有伤病者即施医救治,百姓感其恩皆愿与之亲近,母借此机会,宣传太平天国理念众人纷纷响应。
母常于行医之余参加义军会议,在会议之上母深思熟虑,提出工者农民可为变法重力,她言:“工者农民乃国家之众数要民,若能团结一处则大事可成。”众人闻之皆觉有理,母又分析当前局势,言及敌方弱点提出诸多良策,众人对母之见识钦佩不已。且母善用刺绣之技记下敌方地势图,母细心观察敌方地形牢记于心,然后以刺绣之法将敌方地势一一绣出。所绣之图详细准确,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清晰可见,母以此图献于义军首领,为作战决策提供重要依据。
一日母参加义军会议,母取出所绣地势图展于众人面前,众人皆惊叹其精细,母指着地图,详细分析敌方部署提出进攻策略,母解:“此地为敌方要害,若能攻克则可扭转战局。”众人纷纷点头,赞母之谋略。母又言及工者农民力量道:“可派善讲者深入之中,宣传义军理念,争取支持。”众人皆以为然。于是义军按照母之策略积极行动,工者农民纷纷响应加入义军,在作战之时母亦亲临战场,毫无惧色以其医术救治伤员鼓舞士气,众人见母如此勇毅,皆备受鼓舞奋勇抗清。
相离八月,初,母腹之内滋养甚稀,我身羸弱,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因那母处生活之艰自身难饱食,给予我之养发愈发匮乏,我四肢无力如枯木之枝难以伸展,心跳渐微似将灭灯火随时皆可湮灭,黑暗如无尽之渊,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孤独破舟漂泊于茫茫大海无依无靠,后不知为何,养分忽至却过犹不及,我身不堪重负,多之养分如汹涌洪水冲击我躯,我欲抗之然无力回天,感身体沉重似被巨石所压,呼吸艰难如被绳索勒紧,母觉我之异常,泣不成声自责不已,恨己终不能护我周全。
母之声凄厉哀怨如夜枭之鸣,母忍悲亲自动手将我自腹中取出,每一动母皆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母之双手颤抖不已似风中落叶,母以布裹我残躯寻一僻静之地亲手埋于地下,母轻抚我之坟土久久不愿离去,坟土之上手印深深浅浅,皆是母之爱与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