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姝色(女记)(253)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那个孩子慢慢长大了,有日姊姊与我去太学瞧见刘肇正说着为君之道:“大秦与西海皆可归于大汉却不是如今,今前朝百官心不齐力不总百姓虽心平齐乐却仍缺文深技重之行,师傅,大汉的路还很长。”出宫的路上姊姊问我:“华娥,妳说阿母与兄长他们算不算为我铺路?”我如实告道:“回太后,窦家没有流情。更不会有人为了别个做事,眼前此路乃太后一人所开,若是当日太后不为已谋,只怕于参政前太后便已经被窦家所害。”阿母懂得蜇伏却不明长谋,几个兄弟懂得谋划却不懂人心,不然前朝参窦家的折子也不会堆了又堆,窦家的局从一开始便是散乱之面,姊姊与我能做的只是将棋子摆好至于棋局的下一任主人是谁,我们没有想过也轮不到我们想。
姊姊瞧着太学的方向说了句:“他怕是不会要残子,他总会将棋盘打翻的,既然如此,我们便再推他一把。”此后许元与郭举常常进宫来陪姊姊,许元猜到了姊姊想用他们与窦家为刘肇铺路,我们原以为她会逃,可她只说:“窦明姜,这条路是我甘愿陪妳走的,醉生梦死荣华富贵那么多年总要付出些代价,这条命若是还能为妳做些事,也算值了。”我将几人密谋杀害刘肇的事大传出去,小刘肇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我不禁有些着急,姊姊却拿着前线传回的战况说:“朕没有看错人,大汉的皇帝可以随百姓亲人欺负却绝不能让自己让百姓由外邦欺辱,他在等,等同外人的账讨完再向朕讨账。”
永元四年夏,兄长与邓叠班师回朝,丁鸿按照姊姊的旨意上书让皇帝除去兄长,十日后宫中动乱,邓家亲信皆死于帝亲诏,小刘肇将邓家死因的呈书放到姊姊面前时姊姊只说:“窦家的人不能死于城中,百姓会惶恐边塞之况,你需让他们自己亲自动手,宫中有个黄门叫蔡伦,此人心术不正但你绝对用的上。小刘肇,你不像你母亲不像你父亲,你会是个好皇帝。”留下错愕的皇帝,我扶着姊姊去了南宫的方向,棋局初慎下子,棋局中打外子,棋局完心平沉。
我们在南宫的日子过的还算舒心,偶有小宫女嚼舌根说她失势落败,她也只是笑笑说:“失窦得己败刘得己,没什么不好的,皇帝比曾经的我还认真,自然该是他赢。”姊姊还学会了抄经拜佛,她最常念的是一句:“杀人诛心,佛祖慈悲,执消念散,吾乃大善。”后来她忘了好多事却还记得问我开不开心,我说:“只要在姊姊身边,华娥永远都是高兴的。”她说她有些想念北宫的梅花我去替她折,回来南宫却烧起了一场大火,大火中她抱着刘炟的牌位烧着屋角梁柱,我大喊着让她出来刘肇也喊着母后,她瞧着忽地大喊着说:“什么祖宗章法什么帝王香火,全部跟着我陪葬才好!刘肇!若是没有我,你以为这个皇位哪里轮得到你?刘炟!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输,你怎么就不肯跟我好好争呢?窦华娥!妳不许哭!这汉宫接不住我窦明姜的眼泪!”南宫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从那以后,我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永元九年,我将姊姊的尸骨从敬陵挖出,我择了东山上每年梅花开的最艳的一处将她葬下。
我出权出钱买通了守墓之人,让他们在我死后将我的尸骨埋进去,刘炟,我会让你永远忘不了输的滋味,窦明姜,没有妳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第76章 沈琼莲
许璇兰:
时尚幼年,余性好文书,每闻诗会雅集心向往之,常求赴会以增学识广见闻,得闻城中有名女设会,群贤毕至少文咸集,余自是热忱而往。
园中花繁叶茂奇石错落,余至时,众人皆入正堂按序而坐文会遂始,初时诸女各展佳作,或赞山川之美或抒家国之情或叹人生之味,余皆以心聆感暗叹世间才女何其多也,然至中程忽起论题,关乎文道真意,众人各执一词争论渐起。
余辞气恳悫而言曰:“余笃信文者本当为人而务也。古往今来诸多才女贤媛皆假文为津梁,畅抒襟抱摹绘万状。且观许穆夫人,值卫国阽危之际心怀邦国之重,作《载驰》一篇,其辞云‘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此绝非徒骋缛辞之巧,实乃因惄焉忧念卫国之阽危,恻怛悯恤黎庶之困厄,藉笔化为声声吁请,力传恤民深情,期解累卵之危也。文于彼时,顺人忧国之忱辅人匡救之事,可不正是为人务乎?此中义理,昭然若揭,讵可置疑哉?”有女闻此,从容应道:“余观文实乃人当为其务耳。人生尘寰,若但碌碌于凡庸,弗追慕文渊深渺境,神何以滋濡魂何以超擢?且如班婕妤,曾有诗云‘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其假文精妙,托物寓怀,既表对岁华遄逝之叹,又含对自身遭逢之思,尽显微言大义。人若不营造文境琢字句,又怎能将这般幽微情思传于后世,令众人挹取其中真味?故当人以文为崇,尽心翊赞之,方可探得其深邃意涵也。”
余微微攒眉,略加忖度,旋即驳之曰:“文若唯为人所奉,恰似舍本逐末,失却其本真要义。试看苏蕙之《璇玑图》,纵横交错文辞斐然皆成文章,其制此图非为沽名钓誉实乃感怀笃厚,欲以文字表意将心中对前生感恩对和美再祈皆融入密密织就文间。人处尘世,遇诸般情事,借文以抒怀表意,文依随人之情思,助力人达成心中所愿,此正为人务之明证也。若人皆困于奉文,忘却本心所欲传达之实感,徒然追逐文形,文又何贵乎?恐成无魂空壳,失却其存在之根本价值也,此理彰明较著,奈何弗察耶?”她对曰:“人若无对文之虔敬,心雕琢使之达精妙,不过庸常谫陋之语耳又焉能承载渊深闳肆之意?且观刘采春,其有‘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销百尺楼。还似洛妃乘雾去,碧天无际水空流’,此作绘就送别之景,以景衬情,若刘采春不依循文法,悉心构撰细细砥砺,何以传此别情怅惘,且能流布四方,为人所赞所感?是故人为文效力,令文彩焕而后方可动人也。”余急而辩曰:“文动人,在其真,在其能应人心合人意也。魏玩之‘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鸳鸯起。隔岸两三家,出墙红杏花’,其绘就溪边日暮之景,尽显自然之趣与生活之态,皆为己之生活所感,文于此成其寄托,为人之日常心境所驱,怎不是为人务?人于生活中见自然妙趣感时节变换,心生欢喜或感慨,便可以笔记之,或是与人分享或是留存己念。若强使造以繁规缛矩,失却自然之趣,刻意去迎合刻板样式,恐非发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