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姝色(女记)(40)
我倒了下去,再听不见再看不到,我想这一生,亲情是荒芜的情感是虚伪的,变故是突如其来的,彻头彻尾就是一场幻梦,只有与她在边塞时的感知是真的,星星是真的,夹缝当中的那一分的爱,一晌贪欢是真的。
第17章 苏蕙
浮字:
这世上三岁学字五岁学诗,七学学画九岁学绣十二可织锦的人多地青史一页皆是,可在乱世里守着誓言走过世间残曲逝颓之心的人却是少地遍地殍尸都是。
母亲三十三岁时用我记下的岁月便是如此:仁智怀德土壤里开出的花成了浮江里连浪花都算不上的湘津一瞬,使琴发芳将兰养凋的手在悲旷路长上早已如流沙般发黄泛冷。母亲听见昔日那些说是要写荣章要做贤臣的男子如今都在感叹故国新国不管怎么易主都只是将他们当做冬日表天冷的挂霜,当做表人心向己志向清明的筏子便愈发觉得窦滔在远方道:“只有圣上才配得上英雄这个称呼,其他起义军最后都会成为飘离的布匹轮子绝不可能如皇军这般完善整齐!”的样子还不算太难看,在这个世道里志向全扑在纯粹的权利上总好过桑榆那般随着外景越变越薄最后逼死自己来的好,望着远方母亲突然觉得不管是谁在想那个位置都只是因为希望万事万物都亲近自己于自己有利罢了。
母亲这一路上看着他们从一开始把自己比作眷恋旧乡的秦王到一个个欲掠夺别人旧乡也做一次人皇也能举着圣杯说自己德怀天下是天命所归的样子,只觉得人命太小,不管他们心里再怎么荒淫妄想最后都会变成各地政部官员上报的“生民于某地自杀几数,余下人数只可做粮几日”。在茂熙春阳下长大的姑娘们如今个个伤惨心空说活着只是增添哀愁空怀,读着圣虞唐真之书的男子们如今个个说若想做清流就只能以死激起人心底的弦,用命躲开世道分散家墙殊主用死迎来自命为妙显华风重骨,可刚开始逃难时她们明明说:“在这般特殊的世道活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荣幸的,赌一把万一呢?”他们明明笃定了活下去的志向发誓道“天无情圣无义,情缠吾长!”她们一起背着琴踏着尸体走出了堂屋,一起看见过从西边出来的太阳,一起走过岑幽深处颓生沙漠一起爬过峻嵯山岩躲过叛军罗网,可如今一个接一个的人死了,她连琴也掏不出来只能在逃亡的路上悲摧哼着那首一同谱的曲子,自嘲憔悴无神的自己竟然跟着风走了那么旷远的路,自嘲自己少时在房屋中幽静处怜悯书上灾民时绝想不到自己也会在这条山河相隔人印的路上感叹自己也成了灾民,叹息苦难艰生的世道死生殷忧的幸存者,叹息从前觉得刚柔并济是圣人,如今需会杀会抢会对每个官员夸功捧绩‘刚柔并济’成了贱民活下去的唯一手段。
我是她璇玑图长灵却也是她怨气最轻的一段记忆,我对时流将我家姊妹几个放置后流的结果很是满意却忘了在时限里我们会一步步褪色褪至怨诗甚至闺怨之色,当忆起此点我竟怨不起分毫,也是,再深厚的爱意也会反咬母亲再沉重的恨意随着人入土也会逝入尘埃,在眼前的舌头会死再往后的话语也听不到了,如何呢?如何呢?
飘字:
战乱之下死的不止人命更是人心,多广之识打的不止货物更是己心,身死何足惧?只是心渐死。
人心初乱欲争的三十二岁母亲用我记下的是这么一段剜心割人之时:逃亡这些时日我常常想起从前在家读书的日子,书上说不合礼法便是犯上作乱便是谗恶佞凶便会害忠君贞节之辈,可眼前的世道告诉我:没有人可以躲过欲望祸事,甚至人会因为拿捏了旁人的欲望而自骄自盈。或许从来如书上那位荣耀家门守义讲节的班婕妤一般的人最后都要被迫死于时代之辇木,而如那位倾城被视为妖孽的赵飞燕的人却可实实在在的活好这一生。我开始思考这世间的悲喜最后是不是都会成为昭阳之位所伐之木,这世间的谨慎福气鲁莽祸水最后是不是都会成为防乱之用?人却也罢可山川水木也是,回望这一路上走过的山涯山岭却发现就连它们生长也是为了抵过差形,不然西山的民众为何以无山神之名将它们移形换平?日日激荡与人相通之海水也早已没了愤将之浪花涨潮,或许它们也在感叹特殊的悲哀在于会被人扣上河神怒气之名。
叶子年轻时或许也曾立志要饰秃葑危,可哪怕它们长到最盛也难抵人除之哀便只得决心下叶之生,却始终难抵人刹间除之难抵无一人抬眼瞧其祖先之续生,这世间万物若不忠于人不管多么成驰满之势伪亏离之态便都要被辞于这世间。不管再微小的人都有这样的能力,这又是为什么呢?我见面前人们听说了君主为齐心绞杀后妃之事时是欢喜的可却因其留妃纱衣个个愤言无救,我忽得想起从前在家的日子也曾想过这一生到底为何,难道就只是为了来日可让人拿着遗物追思亦或是站在人后最后得穿衮服成为一个连名字都不被记载的相师?若是如此,这世间或许只容得下能满足旁人想要的风骨气节之人,难怪历代兴亡之国所治不过求同,难怪个个都觉得择下之人是王朝之羽,被旁人用风骨气节骗至高堂慢慢骗过了自己再以愚民之术骗过万民。为了骗感欺真,可以在华宫中叹前人之过以满已之功,可以用郑商官员之死告下需清,可以以卫齐民生之败告己民需齐心向己,可以向老弱之辈告情可寄于己身以得人渊之心,让她们所思所感都染向己之色,让他们不管走多远都只是觉得在走向君之路,让官员不管有多么丰富之想合人之思最后都要归于自己之硕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