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予我姝色(女记)(79)

作者: 谢遥岑 阅读记录

直到有一日她身上还流着血就传自己过去,她将铺子田宅的文书递给我道:“这些才是妳李素忱的,我还是习惯不了话多,明日我便要回沙场增缓,我要妳留在城内替我做眼当口…”我应下要她保重,这一许诺便是六年。

六年间她回城的时日不多却在书信里将什么都写了一遍,营中风向草动职务升降兵数,我书信所记不多却在城中将各家铺子都买了下来,盐铁畜田之厚食肆首饰之薄皆收。这不,城中自从去年水竭食旱我的买卖差点儿做不成,她闻言放了三支商队回去带物助我又写信来:“城中余下商户皆有暗桩,妳安心取用务必不损城中百姓分毫度过此劫。”正准备算她已经走了几日,窗下声响诱我去瞧,我将罗钗捡起向后问:“战况上不是说妳阿父死了军中人心大乱吗?妳怎么有空回来?”这次身上没带血还穿了身甲衣,她答:“战况无错,只是有我人心再乱也得平。”我瞧着她眼露亮光的样子道:“妳如今这个样子叫兵卒瞧见了还以为人是妳杀的呢,妳好像真的不怕死…”她将敌军盐地地图递给我道:“在军营里的人无一日不盼死,人嘛,没试过的都新鲜没做过的当退路,我没想过死我只喜欢抓得住的东西,比如长枪人命比如帅印军旗,此时若是不欢喜,那往后我可就连为自己高兴都不会了,在我心里能做主的感觉比亡父的感觉重要。”过了今夜,她就不是少主而是霍家主帅了。我正想做些什么她忙说:“一个时辰后我就走了就不劳烦李商长啦,以后不用再烧我写给妳的信了。”望着她策马离去的背影与昔日那个喊:“愿为冼英之流,为一方守平!”的丫头重合,我突然觉得女子需要的不是宠情爱意而是平置情义。

我最后一次亲往沙场送盐铁时便听见有人说我与她一般都是跟着血飘的女子死了都是要下地狱的,这话不假,眼下新皇骄奢淫逸又大兴土木人求不求了人自然只能求神,神最怕的便是不苦不虔之人,我与霍辞正是这样的人。

原以为她听了会因损威责人她却只是训道:“若下一仗不力尽而战,我下地狱之前会先把你们送下去。”便让他们离去,我开口问她:“霍主帅就不怕长此以往人心尽散?”她望着敌军驻守方向回我:“那就散,霍家军忠于杨广忠于朝廷,可如今杨广食民朝廷啃人这样的队伍我不要,霍辞要的是乱世里终于舍得为自己争上一争的队伍。”狼群之中狼王一死哪怕再孱弱的骨狼也肯豁出命爬向那个位置,霍辞从不是强争之人她要的是吸食强争之气后的漠然。

她带着亲兵夜袭敌营又烧了粮草彻底激怒敌军,两军开战之后我在营中带着医待忙碌治人,人是敌军以为已死的伤残军卒。

烽亮剑鸣血闪狼嚎,整整三日军中从敌军所收之人的数量已比军中心不齐之人的翻了三倍,敌军退去后她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便高喊道:“诸位伤好后我会为你们安排回国回营的车马,不愿回去的我会为你们在城中求份谋生差事,大家愿意跪那便好好跪,家中神佛还缺这一两分虔诚给高堂之人制苦造难。”濮部几番战乱投奔聚起的皆是隋民,本就情不深毫无义又遭濮军丢弃当即投了她还说叫嚷着杀回去。

我在其中瞧见了昔日灭我族亲的叛匪头子,我以为我早忘了以为这份牵绊早就不在了,可骨血翻涌只叫嚷着杀杀杀,李家堂兄竟也还活着只是他不认我我不识他,她看出我的异样拍着我的背问我怎么,我道:“我想杀个人,可这会坏了妳让敌灭己的计划。”她伴着血回我:“好,他如今眼瞎腿瘸,我的计划没那么脆弱。”三日后敌我厮杀,军中大胜的消息传回我策马奔走,到地时却发现尸横遍野的霍家军与抱着小孩杀红了眼的她,她瞧见是我笑着说:“妳来晚了,那个人的尸体在后头,妳留着泄气玩,妳那位远处堂亲也死了,我捡了个孩子妳若是愿意养着玩也好,妳与我不同妳于人尚有盼情,素忱,别为难自己。”我听不明白却也知晓霍家军全亡得带着她们悄默回城,我关了不少铺子躲过风头,也算过了段安稳日子,那孩子是个健全男娃我为他取名李文相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她消沉木然一段时日后终于认清了自己只是只裹着人皮的狼这一事实,我只说:“狼嗜血不可怕,可怕是那嗜血的人可以让别个情愿放血将喂血奉若正道,这百年履历吃人传统里多的是分尸刮羹之流,妳不该为了这些东西放弃本就是妳的东西。”她慢慢说服自己又改名换姓参与了农民起义,即然无知无觉无情无义那去做有感觉的事好了。

我原以为她会在瓦岗军中杀个痛快,可她只去了一月便回来了,回来时连枪都拿不稳。她推开门嘴里只反复念着句:“我也是刀…”手上的枪与鬓边还沾着血,见我出来直挺挺倒在我怀中,不用想也知道此番不过是她凭武艺立功后却发觉自己成了旁人手里的一把刀钝刀半死躲回来的,狼喜欢血取血之道源己归己,人喜爱权势可攀权之阶是人骨血干所化还终归他人血衣之缕。

为她擦去血迹描摹着她的眉眼,这才想明白或许民乱至今日大家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也只有乱世里大家才会承认畜生本来就比人活的好。她醒后练枪法读兵书甚至带着小文相练刀枪,她说:“杨广这一乱比妳我想的更深更久,在营中时得见李叔德与其女儿所带之兵虽可破此乱却与其子有纠只怕平后还会有一乱,小文相来日所处正是乱时妳我若不谋好护其便真无活感,我一路拖伤得见十室七坟不见生畜不知从何时起便止了杀心血意,素忱,我想学着做个人…”我闻言道好,眼下时乱人躁已冲入长安,城中几番血冼所留之物足够我们活下去了。霍辞,妳不在的时候我学会了去偷去抢去杀人,以后妳来做人我来做刀。

上一篇: 孤重生成太后情人 下一篇: 炮灰把桌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