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姝色(女记)(78)
我与娘子将熬好稷米粥与烙好稷米饼分与流民,流民见我等送来食物纷纷跪地致谢,有老者泣诉:“我等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幸得娘子与妳之救助否则我等必死无疑…”有妇人抱女儿而来,女儿面黄肌瘦啼哭不止。妇人求道:“我儿数日未食已是饿极,还请贵人多给一些!”我与娘子急忙将稷米粥与稷米饼递与妇人,妇人喂女儿食之,女儿渐止啼哭,妇人眼中含泪方有心食。
然此时,昔日敌对男摊主因只接待富民赚得盆满钵满,竟出大把闲钱请人写一则故事重伤娘子店铺,故事言食我等之饼便会变成驴还咒娘子终将变为被骑劳驴,娘子闻此并不恼怒只是忧心会使许多人错失活下去的机会,我见娘子愁容亦心有不安。
次日我等心怀忐忑开启店门,未料众多流民依旧纷纷而至,我等惊讶问其不怕变成驴?众人笑道:“变成驴总比变成骨头由着别人踩踏上位来的强不是?”娘子与我闻此言,心下皆温热。
十载战乱终得止息,然娘子经此岁月心疲意懒已无心再重振店铺,我欲以一己之力为娘子做一美食,表我之心意振娘子雌心。
先寻得良田种下麦子,深耕细作施肥浇水,待麦苗青青,每日查看盼其茁壮成长,经数月麦子成熟金香四溢,我亲收割晾晒打场得纯净麦粒。取麦粒磨粉以细罗筛之得细腻面粉,又取蔗糖熬制成糖浆,糖浆之制,火不可过旺亦不可过弱,旺则易焦弱则不成。我守于灶前目不转睛,待蔗糖渐融化为金黄糖浆,以面粉和水揉成面团,用力均匀反复揉搓直至满意,将面团擀成薄片,以刀切成小块。取小块面片放入糖浆中蘸取使其均匀裹满糖浆,然后取出置于盘中待其稍干,再取另一小块面片覆盖其上,轻轻按压使两层面片粘合,如此反复制成数个糖脆饼坯。将饼坯放入锅中以小火烙之,烙饼之时不时翻面使两面均匀受热,待饼色金黄香气四溢,糖脆饼即成。
捧饼至娘子面前,恭敬呈上道:“娘子心伤我心如焚,此番所做只想告诉娘子,娘子予我是冬日馎饦,予众人而言则是战乱糖脆饼,奼饨愿将往后岁月与娘子共熬糖浆!我之此举非求娘子必应,唯愿娘子明了娘子善举于众人乃如万苦蜜糖!”娘子见此糖脆饼眼中闪过惊喜,轻咬一口酥脆香甜,娘子欢道:“奼饦,我愿意。”
五年既过,汴州城内风光再现,娘子重振食店,食店之内布置一新,桌椅齐整器皿洁净,庖厨之中香气四溢,娘子带昔日厨娘掌勺,精心烹制美味佳肴,令人垂涎。店外之人闻香而至,店内伙计忙碌不迭,端茶送水井然有序。而食店后院是我昔年所种之菽,今已尽数全绽,绿叶摇曳豆花飘香。忆往昔战乱之时娘子闭店我心忧之,遂种麦菽于后院,冀有朝一日可为食店添一佳材,今菽花盛开似为娘子盛举而贺,我观之心喜不已。店内宾客,食罢娘子美食皆赞不绝口或曰:“娘子厨艺出神入化,此味只应天上有!”或曰:“战乱之后能得此美食,实乃人生大幸之事!”
奼糖与我便在这一犬相托两人相伴四季流转五谷制食中走至终老。
第28章 霍总管
“在军营里的人无一日不盼死,人嘛,没试过的都新鲜没做过的当退路,我没想过死我只喜欢抓得住的东西,比如长枪人命比如帅印军旗,此时若是不欢喜,那往后我可就连为自己高兴都不会了,在我心里能做主的感觉比亡父的感觉重要。”
“妳来晚了,那个人的尸体在后头,妳留着泄气玩,妳那位远处堂亲也死了,我捡了个孩子妳若是愿意养着玩也好,妳与我不同妳于人尚有盼情,素忱,别为难自己。”
“既如此,那就让这鱼儿回水中为自己造一场梦吧,至少水波再肆之前给它们一些勇气。”
“因为你们输过所以就认定了我也会输,你们挺可怜的。”
霍家军少主是个能用长枪袭敌二百的小娘子,她的事迹在街上坊间都传遍了,什么带兵征杀铁律硬规,什么戮母杀妹天将孤星,闻言我只觉得好笑,若是让他们知晓城中所供盐畜之人是她所引也不知这一个个的会不会羞愧到上吊?
脑中却闪过她出征前同我讲的:“妳千万眝紧商户,勿让他们将征盐引蓄之人供出说露,不然主帅起疑心倒好说城中百姓只怕宁愿饿死。”我有时也会疑惑霍辞从来不曾与人久处算计怎么会如此拿捏人心,下次她回来定要好好问问她。
望着窗中弯月我回忆起了我们在沙漠中的第一次见面:一个随着亲人血溅在脸上的小姑娘原地装死,叛匪被狼嚎吓退后一个丫头开始往尸体身上搜罗,搜到那个小姑娘时她盯着她颈上的璎珞欲伸手去扯却猛得被拽到了地上,那小姑娘坐起来哭喊着说:“这个不行,这个得跟着我一起死,求求妳了就让我带着它去死吧!”丫头坐起来盯着她哭,她脸上划过的东西比颈上的还要亮上许多,她伸手去接却一会就化了,她有些着急地摇着她都将她揺饿了,她见她又饿又抖只好将果子放下在地上写下‘冼英’两字便带着狼群远去。经年后她们再见她成了霍家的女儿与兵器我成了李家表小姐,她一点也记不起那日的事却还是见不得我哭,我就成了唯一能与霍家小姐讲上话的人,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有我在讲。她是什么时候话开始多起来的?
喔,是李家出事那年,那年两人的身份对调,她连军营的烽火往哪里飘刮的什么风都要同自己讲而自己只是时不时应合一声点头一下算作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