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露丽(58)
李秘书和文森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惊诧。
“是外力和惊吓导致的流产......孩子当场就掉了,梁小姐失血过多,情况不是很好。”
闻言,文森皱了下眉。他是从警方那里了解的情况,失血过多大概属于医院这边的结果。警方只告知了案发经过。
李秘书的声音仿佛隔着一片真空罩。
陈豫景看着他的嘴唇张合,耳旁只剩下死寂。
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到刺鼻。
梁以曦面色苍白,唇下一片斑驳的青紫血痕。陈豫景从没见她这么苍白过。
他知道她肌肤本就白皙,阳光下更是生机勃勃,皎洁又明媚。但是现在,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看上去很轻、薄薄的一片,如果温度再高点,她好像会像一片雪花一样融化掉。
这回换医生的声音隔着真空罩。
“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伤也很重,昏迷时间会长点,不过不要担心......”
大概是看陈豫景脸色实在不好,医生想了想,宽慰道:“陈先生,您的妻子十分年轻,醒来后安心调养......孩子还会有的。”
陈豫景没说话。
之后有半天时间,他坐在梁以曦病床旁的椅子里,没有动过。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又好像根本不能去想任何。
期间文森进来送警方的伤检报告,连带着,将来时车里未说完的调查一并说了。尽管他已经十分言简意赅,但看陈豫景冷若冰霜的面色,他还是觉得自己说得太慢了。
“梁小姐被迷昏后装进了箱子,就是马场运送干草的那种箱子,密封性不强......梁小姐应该是自己醒来的。箱子里也检测到血迹......还有就是,警方在死者身上找到了未开封的兴奋剂......”
“导致流产的关键是后腰处的伤,依照警方判断,应该是在梁小姐冲出去的时候,死者从后方踹——”
文森咽了咽口水。
良久,陈豫景哑声:“箱子里的有血迹?”
文森点头:“应该是梁小姐用力咬唇时留下的。经检测,箱子有受到外力重击——警方判断,来自死者,从箱体表面的痕迹看,力道不小......”
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案发经过连同伤检的纸质版文件,最后一并搁在了陈豫景手边的桌案上。
从始至终,陈豫景都没有打开再看一遍。
甚至余光都不能触碰。
那些混合着血肉一起剥落的,到这个时候,好像只剩一副骨架,在他依旧近乎空白的脑海里,僵硬又机械地咯吱作响。
傍晚时分,梁以曦有了点意识。
她的手指在床单上动了动、指尖下意识用力,似乎想抓住什么。陈豫景看到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很轻地、抽泣着叫了声“爸爸”。
他靠过去握住她的
手,开口叫她“曦曦”。只是嗓子好像不是自己的,发出来的声音是两个很奇怪的音调,他注视着她,过了会再次开口,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梁以曦在流眼泪。
透明的水珠从她的眼角淌下,在苍白的肌肤上留下很浅的一道水痕,然后没入她漆黑的鬓角,发丝的颜色变得有点深,令她失血的面容更加虚弱。
他感觉她应该很痛,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感觉到了。
可就像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人溺水,陈豫景握着梁以曦冰凉的手,过了会,手心也变得冰凉。
他就在她身边坐了一夜。
晚上有一阵,止疼的药效大概是过了,她哭得厉害,一边很轻地发着抖,额头冷汗涔涔,一边没什么力气地呜咽。泪水很快把枕头浸湿,陈豫景擦都来不及。他还是不敢动她,只能叫一叫她。但和之前一样,他的气力在之后也被她一点点带走,后半夜的时候,陈豫景感觉自己背着一个很重很重的东西,重到他根本没有力气思考其他。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稍微睡得深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任何的响动都会让她哭。
陈豫景更是一动都不敢动。
也是那个时候,寂静到呼吸都压抑的时候,空白了许久的脑子里如同海水倒灌,他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苦淹没。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种无法厘清的因果让他痛苦不堪。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到底做了什么。
此前发生的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开始被码上天平。甚至是时间线,也被他推到了刚认识梁以曦的时候,然后再一分一秒在脑海里抽丝剥茧。
陈豫景想起那次当着何耀方和辛高勇的面说要娶梁以曦——难道因为这个?因为那个时候他说出那样的话,其实没有任何用处,反而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他又想起那晚拿到文件后去找赵坤——难道是那一次的判断失误?他早就知道赵坤靠不住,与其交给他,还不如当机立断,直接交给津州检察院。后面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复杂。
他都做了什么。
陈豫景坐着,胸腔里仿佛有一股怎么也无法穿透的屏障,他深吸口气,再也支撑不住似的,两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容。
第41章 形势 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
梁以曦昏迷了整整一周。
那个时候, 津州的形势变幻莫测起来,明里暗里各种小道消息。
有人说辛高勇跑了,至于为什么跑, 不知道, 跑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但新上任的汇富银行行长确实长久没露面了。不过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却是有依有据——汇富银行官网上所有和辛高勇有关的照片都撤了下来。
也有人说, 赵坤捅了个大篓子, 带着辛高勇一起跑了。消息虽然离谱, 但信的人不少。关键信息源就是这个节骨眼, 赵坤不知怎么被悄无声息地降职外派了。至于为何如此、人又去了哪里, 同样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