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哨(122)+番外
“没有,今天实践周,十点到校。”男孩说。
“你们上个月……”她回想着从摩天轮上俯瞰的颜色,“是不是去春游了?”
“是呀,我们去北城游乐园了。那天温霖哥哥也去了,我俩一块儿下的楼,他还送了我一筒薯片呢。”
嗯?
宁蓁眉心紧了一下。
这和她经历的不太一样吧。
男孩骑上楼外的车,朝她和沐沐挥挥手。送走初中生,她牵着沐沐走向阴凉处,看着它高高翘起的尾巴。
周四,表面上是游乐园客流量最少的一天。
但温霖早就听说有学校组织春游。明明知道,却没有避开。
他们不是意外撞上了人潮。
为什么?像那次迎着旅行团上山,想试试自己的病痊愈到哪个程度?
还是……
宁蓁想问个清楚,过一会儿又收起了手机。
初夏,太阳烤得沐沐的毛发暖烘烘的。它尾巴翘着,嘴也张着,不时回头看看她。
小唯说过:“真有一只小狗在你眼前左顾右盼,你还是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真的不知道吗?
在游乐园的角落抱住他时,她觉得温霖是一只发抖的大型犬。但现在不是了。他连暴露自己的脆弱都在计划之内,狗狗可没有那种心机。
天气渐渐醺酣。
她在气温上升之前带沐沐回了家。狗饭他配好了,装在一只不锈钢盒里,拜托她上锅蒸熟,按照留言添加补剂。她的午饭他也做好了,冷冻保存,微波炉一热就能吃。
蒸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
沐沐跑来厨房,眼巴巴瞧着料理台。狗这种动物,一旦看见食物胃里就已经有了“吃下去”的感觉。宁蓁一边默念真可爱,一边往它的碗里洒碳酸钙粉。
饭好了。沐沐也坐好了,身子朝前弯着,蓄势待发,眼睛却虔诚地望向她。
“吃吧。”
等到口令才吃,好乖。
她拾起地上的拔河玩具,忽然发觉住在同一屋檐下,养狗和没有养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议题。它们活泼的天性融化了边界线,生活从此不再泾渭分明,陌生人都能产生同居的错觉。
……“同居”?
不,她是为了安全才搬来借住的。虽然莫缘承诺不允许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那个该死的前男友也还没出院,但……
总之,这应该不是“同居”。
体内激素波动,带着小腹深处一阵坠痛。生理期到了。宁蓁就着午餐吞了颗布洛芬,收拾碗筷,虚弱地爬回床上。
L:「午休时间」
L:「有没有好好吃午饭」
痛感飞速蔓延,像碾着肚子里的器官挣坠拉扯。她躺进被子里,双腿蜷缩着,等止痛药起效。
「吃了几口」
「痛经」
「我想睡一会儿」
眼皮有点沉,她刚打完字手机就从手心里滑下去。
下个周期要游泳,继续补充维生素D和镁片,不能再偷懒了,否则就会像这样痛到脸色苍白欲哭无泪。
窗外,天色夺目,窸窸窣窣的叶子绿得发光。她想象自己跳出窗去,把树枝当做枕头,模模糊糊闭了眼。
……
别睡。
快醒醒,别睡。
好像有人摇晃她,又好像没有。外面递来焦躁的蝉鸣,周围飘着起起伏伏的鼾声。宁蓁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上下铺挤满房间,二十来个女孩正盖着深绿的薄被午睡。一部分被子没展开,仍然放在床头,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她小心翼翼踩着梯子,从上铺爬下去,踩上床底的胶鞋。
这是开学前的军训。
莫名其妙。大学毕业这么多年,硕士都念完了,竟然还梦见军训。大概最近太累了,那场森林里的奔跑让她想起军训的拉练。她不想做这种梦,想找个地方昭告天下她已经快二十七岁,都能当这群孩子们的导员了。
她重重推开门走出去。
外面是操场,一片荒芜的黄土地。A大的军训条件极差,把学生拉来偏远山区,美其名曰“磨炼新生意志”。她们每过三天才能洗澡,一次十分钟。她摘了帽子,拆开缠进发丝的橡皮圈,跑向操场旁的水池。
现在,回到十八岁,首要任务是趁着午休把头发洗干净。
宁蓁拧开水龙头,冰水从生锈的管道冲出来。休息时间有一个小时,她可以洗两遍,但没地方用吹风机,只能坐在太阳底下,愣愣地晒干。
水流淌进脖子。她随便攥了攥长发,湿漉漉地拎上小板凳走到操场中间,坐下鞠个躬,让头发全都翻到眼前。
湿冷的水珠滴滴答答没入沙土,热得蒸发。
“——找了好久,原来你在这儿。”
突然有人碰了碰她肩膀。宁蓁以为是教官,啪的一下抬起头。
“你……谁啊。”
女孩一时错愕。对方长得赏心悦目,眉目清晰的脸上挂着她刚刚甩上去的水珠。奇怪的是,他披了一身黑漆漆的宽大长袍,不像现代人。
“师姐,我来找你和师父。”
嗓音如同淙淙清泉,说的却是不知什么鬼话。她撇撇嘴:“我十八岁哦。”
那人看着二十有余,比她大才对。
“那……小师姐?”
因为是个帅哥,宁蓁勉强顶着大太阳和他聊两句。
“好吧,你找小师姐有何贵干。”
他浅浅地笑:“离谷的日子太久,我们该回去了。”
“回哪儿?”她问。
“别玩闹了,小师姐怎么能忘记。”
怪人不相信她真的不知道。按他所说,他们好像是从某个山谷出来的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