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哨(20)+番外
好吧,反正王大爷不会到这附近遛弯。
手指的血珠化在湿巾上,疼得她猛然吸气。
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宁蓁想。也许学校里的老师早就认不出她。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几乎过去十年了,她又不是唯一的学生,蓝色潮水再翻涌,也改头换面碎成泡沫了。
十年啊,谁还能记得谁呢。
那件事情之后,她转学,每天活得浑浑噩噩,像浸在水里看天上的月亮。
算了,不该伤春悲秋,还是思考善善的证词吧。
——“社里有个学妹……”
——“抽签抽到的搭子是个学长……”
手机振动几下。福缘寺的师兄通知她最近山里降温,带好衣服和雨具。
“师兄……啊。”
与深层记忆重合。
那年的文学社为保留古韵,社内成员都用着校园内独一份的称呼。
不叫学长学妹,而是师兄师妹。
怪不得第一次在寺里开义工会议时,她会觉得“师兄”二字朗朗上口。
后来,这个传统被搞丢了,“鱼传尺素”也简化成写信搭子。
“不好意思,学生问问题耽误点时间,给。”
男老师打断宁蓁的神游。她接过创可贴,心中隐隐萌发出一丝危险。
“老师,请问办公室在……”
此刻她是侦探,技能为不详的直觉。
男老师说:“我的办公室?就在十四班隔壁。你是来旁听的师范生还是……”
宁蓁来不及贴创可贴,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那您姓?”
“姓王。”他耐心回答。
心中大石轰然坠地。
她宁愿没探索这个结果。
正当此时,方善善从对面楼道飞奔而来,带着上次一同采访的两个女孩兴奋高喊:“宁蓁姐姐——!”
宁蓁想迎过去。可她们跃出窄门视野开阔后霎时变了脸色。
男老师回头,郑重嘱咐:“教学楼附近不要大喊大叫。”
他年纪摆在那,警告也像劝诫,压不住青春正盛的学生。
但这次方善善很听话,愣在原地,马尾停摆,喉咙硬生生滚着,吞下去。那双浑圆的瞳孔直直瞠视,看向宁蓁的眼神变得遥远,好像她罪大恶极,亲手浇息了骄傲的花。
宁蓁藏起创可贴退后两步。
糟糕的补偿。
树荫里寂静无声。太阳燃烧着,灼出一个空洞。
她不知道那个女高中生在想什么,最后,方善善噙着泪,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甩开所有人跑远了。
第11章 巧克力狂热
回家途中,宁蓁胃里不舒服,路过转角公园时瞥见麻雀低空飞掠,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非遗展示泡汤了。
之后,连续几个阴天。
小区花坛旁边空荡荡的,孟老太太好久没照顾她的花了。宁蓁提着水果等,却等不来,也不清楚老人住哪个单元哪扇门。
杜鹃生出花苞,橙红耀眼。叶子相较之下色泽暗淡,有枯萎的迹象,临走前,她用喷雾瓶洒了点水润湿植株,希望它们撑到下雨。
「老师临时说下午改上语文课,你走吧。」
那天,方善善在微信留言,然后她们再也没见过面。
去福缘寺的路上,宁蓁还在犹豫应该在对话框里说些什么。
「你喜欢的人很好,但他不适合……」
「不如考虑考虑班里的同龄人……」
「你们之间的天平过于倾斜,这种关系不会善终……」
她尝试输入几个字,增减修改,最后全部删除。
无论怎么措辞都像高高在上的指教,没人爱听,尤其是青春期的叛逆高中生。
宁蓁倚在车窗边叹息。
退一万步说,那个王老师就没错吗?
用置身事外的态度教训她们,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他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
所以,最好别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不能坦白:我作为侦探终于看破了“老王”的身份——你们班隔壁的年级主任。
其实这种事不是挺常见的吗?
高中校园里来了受欢迎的老师,人人都想给他留下好印象,于是发誓认真学习,听写作业都满分,在课堂争着被他点名去黑板上画Mind map。
那时候,我们不是也一样吗?
方善善想写一份优秀的非遗报告得到瞩目和褒奖,只是过程中借了鸟哨。
作为借出人,宁蓁不用管太多事,不用深思,不用试图修复她们短暂的交集。
没在全班的注视下吹哨子,反而让她逃过一劫。
出租车上了高速,她蒙住双眼小憩。
就这样吧,装作一无所知。毕竟是擅长的事。
*
几日不见,春山绿意深浓。
宁蓁拎着袋子下车,没走几步,看见莫昭伫立在车边,低头吸食指尖猩红的星火。
烟雾隔着很远飘过来。她想躲,但动作不如男人快,他挡住去路,像一堵坚实的墙。
“上车,送你一段。”
“先把烟掐了,不行吗?”
宁蓁天生不懂得欣赏所谓的烟草香,只觉得呛。
“行。”莫昭轻笑,“蓁蓁,你长大了。”
山脚下的公路冷冷清清,这会儿接连停靠几辆轿车,噪声嗡鸣。
莫昭看她依旧冷漠,接上那句话:“……以前你即使不喜欢,也要趁我抽烟的时候缠着我。”
宁蓁忽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眉间微蹙。
缠着你……?
她真的记不清了。
莫昭的车价值天文数字,对宁蓁而言却仅仅是提供一个舒适座椅。车内仍然弥漫着玫瑰香水的气味,兔子摆件躺在那儿,好像被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