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哨(19)+番外
像狗。
宁蓁首先想到沐沐,机灵可爱,嘴巴染着粉。
但“狗”和“小狗”是不一样的。
宁蓁没说话,随她闯入高三教学楼。活动教室前门贴着宣纸,上面有三个行书的大字,“文学社”。
“这就是我们社团啦。”方善善站上讲台,敞开双手。
教室内空无一人。桌椅少,书柜多,摆满社团成员自愿带来的文学书籍。黑板留着上次活动的痕迹:《麦克白》,第一幕,主演名单。
宁蓁找一个空位坐下:“社团是高中生专属的吗?”
“当然不是喽,兼顾学业的情况下,初中部也能加入。”方善善双手撑着讲台,“上次我们社有个学妹,给我同桌递了情书,我笑死了。”
“哪里好笑?”
“她才初三诶!那不是小孩子嘛。”
宁蓁心里暗想:你也是小孩子……
初三和高二都穿蓝色校服,仅外套上臂的图案不同,前者是星星,后者是弯月。但在高中生眼里,戴上弯月标志,就能藏起尾巴,幻化为游刃有余的成年人。
“对了,必须讲讲文学社创社以来的传统活动。”
方善善跃下讲台,跑向教室边角的柜子。
那儿有个木箱,放满信件,信封上不写真实姓名,只写秘密代号。
“写信搭子,每周来往一次,都是匿名的,持续到学期结束才会换。”
现在改成搭子了,以前还叫“鱼传尺素”来着。
宁蓁看着她下撇的嘴角:“你好像有点遗憾。”
“因为,我抽签抽到的搭子是个学长。”方善善脸颊鼓起来,“他也还好吧,就是成绩有点次,每次都在信里说不想学习,再这样下去一本都考不上,他老师得多着急啊。”
陌生的语句。
从刚才起,善善的话就显得莫名违和,但她一时找不到症结。
宁蓁仔细斟酌:“信里的事情,不方便和外人分享吧……”
“没关系啦,打死我也不会说出他是谁的。”
她继续问:“那他知道你吗?”
“不可能!我保密工作做得可好了。”
文学社里有这样的聪明人,出于巧合、笔迹和其他手法弄清匿名信搭子的身份。
但宁蓁以前只把笔友当成树洞。她偶尔猜过,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女生,或者是棵悬铃木。
“你喜欢哪种文学?”她转移话题。
“嗯……外国文学吧?”
方善善望向天花板,没一会儿泄了气,坐在她身边。
“姐姐,你别问啦,其实我对文学没什么研究的!”
她好奇:“那为什么不去其他社团。”
女孩黏住宁蓁的胳膊:“因为很多年前有个超级漂亮的学姐就在文学社啊。虽然后来她走了,可是人人都想当‘文学社的漂亮学姐’嘛。”
方善善骄纵,却意外诚实。
想成为漂亮学姐,又把初中生当作小孩,如此推断,“老王”的范围只能锁定在高一年级。
他究竟有多优越?竟然能让大小姐想方设法吸引目光。
快下操了,她们回到高二教学楼。一个女孩和善善碰面,说班主任找她有事。
“姐姐,我得忙啦,你先自己待会儿吧,下午第三节 课记得来!”
刚才开朗地迎接,现在爽快地送客人走——完全不内耗的行事风格。
宁蓁停在十四班不知所措,干脆问问班里同学有没有“老王”的消息。
坐在后门的男生看了看她,说话有点磕巴。
“您说班里姓王的男生?呃,我、我就是。还有,那大高个儿,王铄……还有王晓霆,他不怎么搭理人。”
方善善高调张扬,大概只有戴耳钉的摇滚乐吉他手才接得住那份招摇。
但他们都不像。
教室嘈杂,学生们拿着刚买的零食鱼贯而入。
“这样的豆沙包我一口吃俩。”
“给我尝尝给我尝尝。”
“下节是王大爷的课?完蛋,课文还没背呢。”
说曹操,曹操到,前门探进半个壮实的身子,不动如山,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男孩们一下就闭嘴了。
实验班需要优秀的语文教师,所以教过宁蓁的王老师就是“王大爷”,理所应当。
她心脏猛地一跳,和同学道声谢,悄悄逃走。
楼道里乱哄哄的。在高中生眼里她是个面生的女人,走得快些,发尾都飘着。
只有宁蓁自己知道她正在逃,如同当年逃离这座学校那样彻底消失。
教学楼模样没变,却像迷宫,当年有道小门作为紧急出口,她循着记忆摸索,飞快从那儿跌出去。
哗啦——
“对不起!”
肩膀钝痛,宁蓁不小心撞上门外人,视线慌乱扫过铺了一地的文件。
化学单元练习卷。
她垂头帮忙捡,对面人也蹲下收拾,试卷边缘顺着手边抽走,锋利的“嘶”的一声。
手指渗出血滴,她拧眉,收了手。
这次轮到对方道歉。
“你别动了,我来。”
那人穿件深色夹克,袖子挽了两折,高鼻梁,头发比学校要求的长。
年轻的化学老师,以前没见过。
宁蓁左手继续捡卷子,整理好递过去。她有随身携带酒精湿巾的习惯,正好撕开一张消毒伤口。
“办公室有创可贴,你等等。”
“不麻烦了,很快就能愈合。”
她摆手,反而让那位老师面露难色。他不过二十七八岁,风度翩翩,说话时令人如沐春风。
“马上拿下来。”
他被拒绝,却没放着她不管。新人教师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