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法则(90)
“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允许你随便动她的东西?”
他冷笑,毫不畏惧对上他的眼睛:“因为我是她哥。”
挂在屋内的钟表滴滴答答地摇摆,六个字反复在脑海中重复。
推开错愕的男人,他拽了拽袖口,正式介绍自己:“我是巴特,景昭,也就是我的妹妹娜仁,她三天前死在这里,死在你带她去的那片海里,所以我来带我妹妹的东西回家,有问题吗?”
整个屋子已经快被搬空,属于她的气息也渐渐变少,是从未有过的空旷。
他站在对面,直了直身子:“我要见她。”
“她马上就要火化了,一捧灰,你也要见吗?”
“我要见她。”他再次重复,眼中尽是化不开的偏执,“这个问题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巴特冷冷睨了他一眼,声音沉下来:“你休想,实话告诉你,不管是她的东西还是她的骨灰,只要我和阿爸阿妈在一日,你就永远不可能看见她。”
说完他又忍不住嗤笑:“你现在装什么,你以为我全然不知吗,她嫁进岁家一年,你对她从未上过心,整个平海市有几个知道你的妻子长什么样,你现在装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恶心谁?还有在船上……”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攥紧拳头,眼角抽动,怒气冲冲地盯着他:“算了,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巴特抱走属于景昭的最后一点儿物品,冷漠道:“还有,我妹妹有个日记本找不到了,本来不想给你的,但觉得这个破本子如果烧给娜仁实在晦气,恐怕她在天堂都不得安宁,不如留给你好好看看。”
他抱着东西往外走。
点着车正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碰撞声,力道之大足以让他不得不立即灭火。
巴特揉了揉脑袋,顺着后视镜看清了撞过来的车。
暗骂一句,踹开车门冲了出去。
“你特么有病!”
挥舞出去的拳头被精准接住,看起来虚弱的男人力气一点儿也没小,接着力道把他扯过来,按在黑色宾利车身上,戾气十足:“带我去见她。”
“你休想!你有什么资格见她!”
巴特咬的牙齿直响,整个人气得青筋紧绷。
“我说了。”猛地一拳砸在车身,一个坑印在巴特眼旁留下,掐着脖子的手一点点收紧,“带我去见她。”
他看着那个坑怔了一下,忽而笑了,呵哧呵哧喘着粗气,艰难开口:“她死了,我妹妹已经成一捧灰了!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我们会把她撒进大海,岁聿,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她!”
趁着他走神的功夫,巴特立刻挣扎开,蓄满力气一拳挥过去,结结实实打在那人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不解气般,他又狠狠踢了一脚,看着这张脸他恨不得把这人千刀万剐,但理智告诉他,没必要为这种人搭上自己。
“不论是你还是景家都没必要演的这么真,她死了你们才想起她,这种戏码除了能感动你们自己还能感化谁?在天堂的她吗?!你们把她当垃圾,可也有人视她为无价之宝。”
巴特啐了一口,强忍怒气重新开车离开。
躺在地上的人像是感觉不到痛,麻木地看着天空。
谁说她死了,她那么怕死的一个人,连用点劲儿都会哭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没有尸体,没有目击证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竟敢妄下论断,说她死了。
真当他那么好骗吗。
车门刚打开,一把折叠刀抵在腰后,透过后视镜他清楚看到男人眼中平静的疯意,歪歪头,干涩的唇微张:“见不到她,你会比她先进棺材。”
“你!”巴特气到额头青筋直跳,却顿感背后的锐器又前进了一分。
他直觉告诉他,这个疯子真有可能干出来。
咬牙一字一顿道:“上、车。”
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他彻底死心。
岁聿淡漠地坐进副驾驶,甚至还能不紧不慢地扣好安全带,看起来完全不慌张,让巴特揣摩不出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想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据他了解,岁聿不爱他妹妹,非要去不过两点原因:一是,确认景昭真的死了;二是,装样子。
呵。
有时候觉得这些人没意思的过于夸张,就像昨天在他们家门口哭喊的景家人一样,让人感到恶心。
二人一路沉默,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区,隔着一公里就看见火葬场的指示牌。
本来老实了一路的副驾驶上的人眼中终于有了波澜。
“你们把她送到这了?”
微哑的声音透着凉意,平静到让人觉得诡异。
后视镜中,男人眉眼七分冷峭,尽管大病未愈穿着病号服,但那点儿病气也没抹去他傲睨的秉性。
生来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不把别人放在眼中的人。
越看越觉得生气。
神经病。
巴特跟他说一句话都会觉得自己有病,索性绷个脸不言语。
车停下。
偏远的郊区除了干燥的冷风,还有灰烬的烟味儿,飘在空中咧人心肺,满目的白砖白瓦平添凄凉。
两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老人站在门口,头发半百,古铜色皮肤,穿着很朴素平常的衣服,隐隐能看出哭肿的眼睛,即便这样,他们脊背依旧挺直,北风将裤脚吹得瑟瑟发响,残败的枯叶飘到他的脚边。
靠着车门,过于惹眼的男人眼皮轻瞌,凝在他们手中精致的棕色木盒上。
巴特从他身边擦过,径直走向那对夫妻,纵然努力隐藏,眼中还是划过悲痛,扶着二人轻声:“我们带妹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