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法则(92)
不喜欢旅行,因此除了平海,她的十年出了平海就再也没有踪影。
以至哪怕是她死的那天,媒体也选择造势岁家,而不是她。
像她这样的人,只怕不出三个月,就要在所有人心里忘的干干净净了。
她的死,不会带来一点儿波动。
正如大家所料,举办完葬礼不久,小岁总就出现在大众视线面前。
过膝黑色西装外套,胸前别着一朵丧事白花,气宇轩昂地迈进会议厅,完全看不出悲伤之意,尤其眉眼间的冷淡依旧。
本以为至少装一下,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原本属于旁家的投标项目,被这个强盗的雷厉手段一举拿下。
平海商圈松掉的弦再度绷紧。
从法国飞回来已是一个月后。
金秘书捏了捏眉心,高强度的工作行程纵然是他也有点儿遭不住,眼下乌青一天比一天重,连着许多天都不得不吃些安神药,即便这样,手上的动作不曾停,键盘声在保姆车里啪哩啪哩的响:“安培药业已经抛出橄榄枝,但这个橄榄枝并非只朝我们一家,毕竟岁氏不是药业集团,现在更偏向于上京的……”
他顿了一下,余光瞥见男人出神地看向窗外,似乎没有听他说话。
按下“。”,把电脑合上。
自从葬礼之后,岁聿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哪怕是杜明君还在葬礼上哭湿了一包纸,这人愣是连到场都没到场。
冷漠得几乎不近人情。
外界闹得沸沸扬扬,恐怕也就金秘书知道岁总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整整一个半月,不了解的只觉得他们忙得不见踪影。
对上他的计划表,才赫然得知,岁聿用了一个半月就把原本定下半年的行程全跑完了。
一天只睡两个小时,吃两顿饭,握不下五次手,开超过三次的大型会议,拨通十几个电话,最赶的那天,半夜飞到一个国家,凌晨坐飞机起航,再落地还是凌晨那个时间,然后继续工作,连他的时差都倒不过来。
这样高负荷的工作,足以将人忙得晕头转向,除了眼前的工作什么也顾不上。
车还在继续开,过了春节已经三月的平海,枝头上似乎沾了些许绿意,连枯木远处看都柔软了不少。
轻声:“岁总,酒店已安排好,有什么想吃的吗?”
岁聿坐的那边打开一条窗户缝隙,平海湿湿润润的潮气迎面而来,有段时间没打理的发丝飞入眼中,映照出模糊不清的疲倦。
“去别墅。”
这三个字说出来时,金秘书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夫人离世至今,他们从没提起过她,更不用说和她有关的一切。
车头转向,原本向北的路现在向南。
他摸不准岁聿是不是临时决定的,毕竟他们落地的酒店明明就在马路对面。
行李搬下去,在岁家工作时间久了,金秘书对于短时间内的把握更为苛刻,却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
一个半月,是多长呢?
是院里尽数枯萎的小雏菊与向日葵。
从前景昭一个人在别墅,待了十二个月,整整八个一个半月,每次有空他都会来别墅看一眼,院内鲜花绽放,鸟蝶飞舞,连大门都不沾灰尘,黑发的女人常常站在门口这个位置浇花或是发呆。
很无聊的日常,他什么也记录不下,正如每次汇报岁聿都不想听一样。
可现在推开门,指尖上的灰尘才让他恍然若失,这里再也不会有花开了。
即便春天就要来临。
“岁总,需不需要我找人来收拾一下?”收拾一下小院,再收拾一下很久没人住的房间。
脚下的青砖小路太久没有扫,踩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这里本来是没有铺砖的,因为本来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随便装修的一个地方。
那时她刚嫁进来,金秘书商量着把这里作为婚房,离岁聿的公司也近一点,离景家也不远,他当时在干什么?
好像在签署一项有关生活用品支线的申请,随意点头同意了。
然后没管她,只偶尔路过别墅时发现跟上次不一样了,下一次又跟上一次不一样,她把黑色的门涂成棕红色,把红砖换成大理石青砖,把小院两边打成小花园,在里面播一些便宜的花种。
打开门,一楼的客厅她挂了一副从街边三位数“高价”买的针织画,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是刷直播被博主安利买下来的,有一些他实在不能理解,比如小猪饭盆,比如兔子水杯,本来是灰色调的皮沙发,她非要铺上白色长毛垫,沙发扶手上还放着她最喜欢的青色小毛毯。
二楼是他的领地,她从来不敢上去,没有装修,整个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他说:“休息几天,你也放几天假。”
金秘书愣了一下,随即舒了口气,走之前嘱咐:“岁总,我每天都在公司值班。”
言外之意,有需要可以找他。
空荡荡的房间,过去二十多年他一直自己住,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天生叛逆的他不想受束缚,刚上五年级就吵着要自己上下学,搬到附近的学区房,岁父大喜,终于可以摆脱他这个倒霉蛋,和老婆过二人世界。
分给了公司职员和保姆几套房,负责平时看着他,照顾日常。
一晃多年,他自己一个人早就习惯了。
嗯,可偏偏现在,他觉得房间不该只有他一个人。
从哪里开始呢?松下外套,走到小院,蹲下来,把一盆盆枯萎的小雏菊和向日葵搬起来,扔到一起。
他不喜欢花花草草,也不喜欢小动物,分不清雏菊和玫瑰的不同,也搞不懂什么猫猫教和汪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