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雨幕中。
她两眼失神地把纸巾团成一团,在手心攥得很紧、很紧。
嘉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对他自己的无声讽刺。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头抬起一点,没坚持两秒又低了下来,指尖在pad屏幕上打颤:【云笙,我什么也不想了。】
pad的屏幕再一次被打湿,这一次,掉下的是他的眼泪。
“那,你早点休息。”云笙几乎是落荒而逃到了房门口。
“纸、铛(脏)啊、日呃呃……扔……”
他的发音明明含混不清,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这个声音比合成的字正腔圆的机械音要悦耳多了。
“不要你管。“她说,却很轻柔。
一转身,又回到了他的床边。
“你、窸窸想、噶啊、干嘛?”嘉屿眼中如临大敌,甚至往床的另半边缩了缩身子。
云笙把手中的纸巾球扔了个抛物线到墙角的字纸篓中,回过身,将一条腿跪抬他的床榻上,看着他低垂颤抖的睫毛,轻轻握住他的手腕道:“你真的什么也不想?”
她摸得到,他的脉搏跳得很激烈,胳膊的肌肉群也开始异样的抽动。
可是他的脸色竟如死灰一般。
“弗、弗啊啊……昂过我……”
他连眼睛都在求她放过。云笙苦笑:她到底在干什么?他的心意,她早就明白,既然无法回应,何必去撩拨他?
“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她刻意冷脸,“刚刚那种活动场合,我当然要维护你的形象,那也是维护我们酒吧的形象和口碑。我吻了你,大家不是都很高兴吗?”她不想他做令他跃跃欲试又惴惴不安的幻梦,“一个吻而已,不要太放心上。”
嘉屿点点头,将身后多余的两个枕头费力地扔到旁边,随后慢慢笨拙地挪动身体,平躺下来。 :
“我要、睡了。”他闭上眼睛,“麻啊、弗弗、烦你、哧哧、出去时、关灯。”
他把被子拉得很高,遮住了他的脖颈,可仍看得出四肢在薄被下不安分地扭转。云笙狠下心起身正要离开,却见他背脊一个打挺,脑袋向后仰,胸腹向前凸起,整个躯干像一张紧绷的弓一样。
“嘉屿!嘉屿!”她还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严重的角弓反张,不由再次坐到他身边,着急唤他的名字。
“哔哔、别啊哈、碰我……呃呃哈……”他的舌头从唇齿间滑了出来,眼睛都几乎无法对焦,可依然倔强地抗拒着她触摸自己的身体。
隔着被子,她搂住了他的身体:“就碰。”她轻声说,声音里透着一股娇蛮劲。
他挣不开她,只能默默流泪。
嘉屿症状缓解一些后,道:“我想、还是、吃一颗、安啊啊、眠药……”
她把药盒拿给他:“好。”
靠安眠药入睡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这样折腾一整晚总不是办法,还是得睡着了才能让他的肌张力降下来。况且他已经很累了,没有良好的睡眠,对他的身体更无益。
他的手指痉挛着,拿不起小小的药片,云笙在看出他要的是哪一格的药之后,便替他把药塞进了他嘴里,又拿起床头柜上水杯,把吸管轻轻对准他的嘴。
嘉屿双唇微张正预备含住,肩颈处突然紧绷的肌张力却把他的脸拉扯到了右边。
“嗬呃……”他发出一声呻吟,痛苦地皱眉。
云笙再一次把水杯的吸管凑近他的嘴,他却吃力地扬起手把她推开,试图把药片硬生生干咽了下去。
他平时的吞咽功能还算好,但终究不及普通人,这会儿肌张力本就异常,加上干咽药片这种事连普通人都费劲,何况是他。倔强于他毫无帮助,他不仅咳嗽起来,舌头也拒不配合地把药片顶出了口腔,黏黏糊糊地粘在了下巴上,又顺着唾液滑到了脖间,显得邋遢极了。
说一点不嫌脏是假的,但云笙还是耐着性子,抽了张纸包住手指,想把从那枚湿哒哒的药片从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噗、噗咿咿……用!”他扭动着脖子,抗拒着她的碰触却连精准地推开她的手都做不到,只得闭目自恼道,“你、回……”
“别乱动,如果你不想弄脏衣服的话。”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嘉屿不动了,神情却挫败无比。
云笙重新取了一颗安眠药,又喂了水给他,好在这一次他的吃药过程很顺利。
只是他一脸的心灰,看着让人怪不好受的。
“你有三个枕头,可以给我一个吗?”她头脑一热,提出了这样的请求,接着又像是强调着某种理由般道,“我躺下陪你一会,等你睡着我就走,我今天也累了。”
他错开她的视线:“噗呃嗬、噗、可以……”
“哦,你说‘可以’啊。”她开始装糊涂。
“啵……唔唔、不啊、要。”他喘着气继续拒绝。
“我只听懂你最后一个字。”她撇嘴道。
嘉屿两眼都急出红丝来,伸手去够Pad,却被她抢先一步把pad拿得更远。
“哔啊啊、别对我、哈啊好像、嗬嗬很、关心!”嘉屿看向她,求饶中夹杂着几分屈辱心酸,“吱呃呃、这里、又么、没有外人,噗用、维持、楞嗯、人设……”
“你竟然觉得我对你的关心全是为了人设?”云笙抄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
她承认,为了酒吧的运营宣传,她一直对外打造他们伉俪情深的人设形象,总有人会为这样的故事买单。也曾在上发过他们青梅竹马的故事,虽然那些故事有现实基础,但也离不开文艺式的渲染。至于他们的这段婚姻,她更是只展现他们夫妇一体开创事业的积极面,不曾提及当初走在一起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