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作夏天(82)

梁旭的唇角僵直，尴尬得不似平日的散漫。

他倒也没有否认，虽感到为难，还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句“是”，像是被主人笑话之后乖乖蹲下的大狗。

见少年脸上有着少见的尴尬，柳向晚直勾勾盯着他看，没忍住踮脚，戳了戳他唇边的脸颊肉。

似要给人戳出一个酒窝般。

梁旭垂着眼看她，任她胡闹，甚至顺从地往她身旁又站近了些。

看着少年的动作，柳向晚一顿，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

夜晚温柔，风好似也慢了下来，所以的烦躁和委屈都在此刻一并散去。

柳向晚对上梁旭漆黑的眼睛，夜色浓雾，她也只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模糊成一团的自己。

少女笑盈盈道：“梁旭你好自恋啊。”

“……”

梁旭无从解释，干脆抓住了少女胡作非为的手。

在夜风里站久了，少女的手冷冰冰的，像是没半点温度般。

梁旭拉着她从礁石上走下，又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将她两只手都包在掌心里，安静地传递着温度。

见柳向晚心情好很多，明明是令自己尴尬的事情，梁旭也莫名感到心情舒朗。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太信。”

“毕竟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我的样子。”

少年语气懒洋洋地，慢慢地回忆着当时：“但他们说讨厌是掩饰，喜欢才是本质。”

“你又让我写情书，又跑过来看我比赛，我很难……不多想。”

其实还有很多自作多情的小事可以说起，但梁旭默契地没有提，知道柳向晚听到了，肯定会再度笑话他。

果然，柳向晚没忍住再次低笑了出来。

她双手被梁旭握住手里，抽不出来，只能肩膀笑得乱颤。

“写情书这个事，其实是因为你的字和我哥哥的很像，我跟钟溪说，钟溪也想看看你的字什么样，就给我提了个建议，说干脆让你代我哥哥写一封信。”

“你哪里看出来像情书的。”

梁旭：“……”

梁旭：“因为字很多。”

当时只顾着对着柳向晚纸上的内容埋头苦抄，梁旭其实也没留意信的具体内容有什么，只是偶尔写到了一两句煽情的话。

梁旭故意叹气：“我的锅。”

柳向晚又被他逗笑了，情绪放松，再次跟他解释起另一件事：“排球赛确实纯粹意外，我当时就是想着和宴青哥吃完饭来点消食项目，刚好看到旁边有排球赛，我就去了，我也不知道那天你会在场。”

她一顿，眉眼弯了弯：“但很高兴那天是你比赛，不然估计我也没兴趣看下去了。”

宴青哥。

娄宴青。

她喜欢的那个人。

梁旭垂着眸，鸦羽般的睫毛轻轻一颤，像是落入江水中的石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难以控制的情绪在胸腔中乱撞，试图让少年张开嘴，向柳向晚问个明白。

你就那么喜欢娄宴青吗。

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吗。

但他没有问。

他不想像个感情勒索者一样，更不想听到那些他不曾期待的答案。

少年目光缓缓落在他脸上，眼底藏着的情绪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安静。

半响，梁旭松开了柳向晚的手，语气轻飘飘似开玩笑般：“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他在故作可怜。

柳向晚一眼就看出来了。

明明少年说得很轻松，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还是感到心口痛了下，柳向晚抬起眼，看到了梁旭一如既往的笑眼，明明还是笑着的幅度，但莫名让她感觉酸涩。

心脏跟着沉了沉，柳向晚下意识拉住梁旭的手，但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沉默像是无声印证了他的答案。

梁旭缓缓笑了笑，柳向晚也在这时转移了话题，她正色地看向梁旭，很严肃地申明。

“但你下次再也不准这样无缘无故地疏离我了。”

柳向晚批评他：“我会生气的。”

“梁旭，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有问题应该直接沟通，不应该埋在心里。”

“那你会不理我吗？”梁旭怔了下，忽然问。

他语气很轻，像是怕惊动她。

柳向晚没有立即回答他。

反而这种没有立即，给了梁旭喘息的时间，也让回答看起来不像是随便的敷衍。

“不会。”

柳向晚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梁旭，我不会不理你。”

“……”

梁旭没说话，低头笑了笑，忽然间心脏中紧绷的弦像是在此刻慢慢松开，不再让他感到痛苦。

梁旭轻声应：“好。”

夜色很沉，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孩脸上，连月亮都未曾看过。

他忽而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和我妈吵架了，心情不开心，就想到了这里。”柳向晚踢飞脚边的沙砾，又问他，“你呢，为什么来这。”

“说不清。”梁旭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只是一直在想和你有关的事，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

“在想什么和我有关的事？”柳向晚疑惑道。

梁旭：“在想要不要主动找你。”

“那最后你的决定呢？”

“决定找你。”

梁旭口吻平静，“但打你的电话一遍遍都没有接通，正打算去百里弄和幸福苑碰碰运气的时候，你来了。”

“……我手机被我妈妈收了。”柳向晚有些抱歉，“不是故意不接的。”

“嗯，我知道。”梁旭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你知道什么？柳向晚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在沙子上留下一道道脚印，她又抹去自己留下的印子，忽然道：“梁旭，你妈妈对你很严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