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月季[花滑](167)
虽然现在的国际赛场逐渐形成百花齐放的竞争格局,但俄国依然是园里最秀丽的牡丹,几代运动员积攒的荣誉足以让世界各地的花滑运动员慕名而来。
“时间安排挺不合理,”邵女士作为陪同的监护人,对叶绍瑶的训练格外上心,“你膝盖能行吗?”
叶绍瑶都险些忘了,自己的身体还有隐患。
繁重的训练任务确实会带来不小的压力。
“但训练营有一百来号人,不可能没人带伤。”她乐观地相信,别人能够坚持,自己也一定不在话下。
次日早上九点,华夏组进入格式化的训练中。
叶绍瑶的第一课首选了体能,原本是不想顶着正午的烈日汗流浃背,但谁能想到,早上就是一场瓢泼大雨,她踩着满地水跑了五公里。
天气预报却显示局部晴天。
音乐课就在训练营里的舞蹈教室进行,中间临时加了一台复古的放映机,颇有西方小|资的格调。
“作为花滑的经典曲目之一,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已经有不少运动员选择挑战具有强烈节奏感和感染力的《十面埋伏》。”
叶绍瑶以为这只是单纯的音乐赏析,话锋一转,站在放映机旁的老头却讲起了古代音乐史。
这名音乐老师是训练营的外聘人员,翻译员在课前介绍说是某个大学的音乐系教授,对华夏音乐史颇有研究。
老头吹着胡子从乐器谈到弹奏技巧,内容似乎和滑冰谈不上关系,却又的确在分析这首琵琶曲的意境。
如果是中文授课,叶绍瑶一定会更有兴趣,但现在老师和翻译一句洋一句中,絮絮叨叨了几十分钟,像大街上唱双簧的老拍档。
年纪小的孩子已经放弃参悟音乐的艺术,枯燥乏味的课堂让她们提前为接下来的课程养精蓄锐。
“《十面埋伏》的故事发生在楚汉之争,乐曲整体分为三个部分,有列队整兵的庄严,有排阵埋伏的紧张,有汉军奏凯的恢宏。”
台下已经没几人在听讲,甚至有小孩把鞋带拆了系系了拆,把蝴蝶结打出一朵花来。
教授也没教过这么棘手的学生,索性拿出准备好的磁带,结合音乐剖析节奏的变化。
对刚刚完成中考的叶绍瑶来说,这段历史不算陌生,加之从小有看故事书的积累,她也知道项羽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历史。
没人跟着教授的课堂走,叶绍瑶担起了发言人的重任,靠直觉分辨乐曲中的战争始末,居然和教授聊得有来有回。
第二段旋律休止,片刻后,汉军的凯旋喷薄,弦里没有刀枪剑戟的碰撞,只有哀泣的琵琶哭诉项羽的悲壮。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叶绍瑶曾经滑过许多国外音乐巨擘的名篇名曲,无一不是开头舒缓而结尾迸发情绪,或许当时的表演的确能带入情感,但如果现在问她那些乐曲的一二,她可能已经忘了其中的内涵。
但华夏的历史她是耳濡目染的,对《十面埋伏》的共鸣只会更深。
“你很通透,我相信你已经听明白了。”下课后,教授对唯一听讲的学生说。
理解音乐是一回事,在冰上的表现又要另论。
叶绍瑶怀揣着教授的赞扬上冰,自信满满地和索洛维约娃学习动作编排,却当头被泼了冷水。
她看过自己的节目成品,索洛维约娃就是视频里的演示者,眉眼凌厉带着杀意,就像披着甲胄出征的汉军。
她的动作也像战争的杀伐果断,每个跳跃和旋转都卡在鼓声中,向着滚滚奔流的乌江逼近。
镜头外,她也是果决的人,同样皱着眉心,看不惯叶绍瑶的手忙脚乱。
将舞蹈动作顺了两遍,索洛维约娃点到即止:“你看起来很累,我们今天就学到这里吧。”
编舞结束得比想象中早,叶绍瑶绕着冰场滑了几圈,在场边看到无所事事的邵女士。
“妈,您怎么在这里?”
昨晚睡前,邵女士也规划了旅游路线,她说自己不懂滑冰,有时间守在训练营不如在市区到处转转。
她确实这么做了,身边还放着一件拆封的橡胶雨衣,上面全是晶莹的水迹,显然不是一直在这里等待。
“早上还能勉强算太阳雨,现在完全看不见太阳,雨下得更大了。”她说。
于是冰场成了安全屋。
这里不比俱乐部的大课哪哪都是熟人,叶绍瑶逡巡一圈,还是妈妈最亲切,于是借着喝水的空隙,一直往邵女士身畔凑。
“给你机会就多练习,距离下课还有一个半小时。”
“休息够了吧,赶紧回去训练。”
穆百川和助教没有驾临,却又如在。
“我练呢,刚刚还在学舞。”叶绍瑶撤回一个脚步,与板墙拉开些距离,当即就展示了汉军入阵。
兵马疾驰那段,她收回滑足,双脚蓄力助跑,冰齿砸着冰面响起“嚓嚓”声,冰刀收起,带出一圈碎冰。
“这不是列阵,倒像夜宴献舞,”邵女士嘴下不留情,“动作像被拉出去雨淋了似的拖泥带水,不像你的风格。”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还没有学会嘛,”连外行都能看出来,叶绍瑶有些失落,“虽然教练也这么说。”
邵女士看她消沉,手背贴上额头试温:“瑶瑶,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绍瑶没说是或不是,只是嘟囔:“大概时差没调过来?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哪哪都不得劲。”
不远处的小孩们围着教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传出笑声、笑急的咳嗽声,引诱她重新加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