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月季[花滑](360)
运动员对自己有清晰的短期规划,这不算坏事。
梁东亭看烹煮的水泡从壶底上泛,破裂,在壁上溅起大大小小的水珠,覆盖那层朦胧的水蒸气。
“对了,你们在上届世锦赛拿到第五名,今年自动获得两个GP分站,需要尽快做出抉择,”他嘱咐,“尽量别选华夏站,咱们小冰舞的国际赛机会少。”
叶绍瑶和季林越点头说知晓。
按照名额的分配规则,分站赛举办国自动拥有三个名额。
这些名额可以留给自家选手,也可以邀请国外不具资格的选手参赛。
华夏杯举办了十多年,随着纵/程的加入,这还是大陆第一次凑够三对组合。
叶绍瑶和季林越手握两站,没有在国内抢地盘的必要。
季林越说出他们的打算:“我们已经商量过,参加J国站和F国站。”
梁东亭抵着下巴,又从抽屉拿出一沓文件,翻着手里的名册。
“这两站都在十一月,又跨了半个地球,你们背靠背,会不会影响比赛状态?”
叶绍瑶陈述:“新节目得花时间去学,季林越的肩膀还有半年一次的复查,所以我们没办法参加十一月前的所有比赛。”
选择的分站的确不算顶配,但他们已经尽量给自己留出适应的时间。
插电的茶壶时不时亮起烧水的灯泡,茶杯里的水少了又添,水面始终飘着一缕雾气,伴随着清淡的茶香。
窗外的梧桐落光了叶子,太阳不知何时从云后露面,光洒在叠满文件的办公桌上,树影摇晃。
“按理来说,奥运后的头个赛季是最轻松的。”
今年却反常。
上届世青赛的冠亚季军同时升组,各自在国内首秀大放光彩,把一片安宁搅得剑拔弩张。
格林教练也在联络中提到过这些。
叶绍瑶分得很清:“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如果我们不想着如何提高自己,把重点放在谁退了赛、谁升了组,反而会被局势牵着走。”
他们追求的,是完成每一套节目,下一套节目。
梁东亭无法反驳什么,只是点头。
“首体大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嗯,我们已经自学过所有课程,学校酌情允许我们只在期末回校考试。”
“你们在国外训练不容易,有什么困难记得给冬管中心报备。”
“梁主任,”叶绍瑶的确有不情之请,“我想问问外训经费的问题。”
不是她和季林越的,是关乎更多冰舞运动员的训练经费。
这话把一贯和蔼的中年人问得卡壳,眼尾的皱纹展开,脸上的笑容多少带着公式。
“冬管中心会在年底将每一笔资金用途进行公示。”
叶绍瑶皱眉,她提出问题的目的并不是想听这些官腔。
“纵歌和程堰在底特律训练了很多年,成效也一目了然。但他们现在没有台省的资助,滑协也拿不出钱。”
兜里没钱,断掉了他们外训的所有可能。
这不是杞人忧天。
她和季林越有俱乐部和省队的支持,家里也能贴上部分费用。
再不济,他俩还有冰演和商业赛攒下来的家底。
但不可否认,花滑就是一项低回报的运动,其他运动员不见得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更多的是入不敷出。
叶绍瑶回顾过这几年的比赛。
国内冰舞组合总是搭手两年就散,人员流动频繁,就像没有标准答案的连线题。
梁东亭叹气:“这不是你们可以插手的事,滑协的运转也很困难。”
协会和冬管中心不是盈利机构,每年就靠国家批下来的财政养活。
何况全国上下对冬季运动的关注度本来就不及夏季,花滑更是小众之小众。
“在你们休赛养伤的时候,滑协刚换了一批领导班子,说重组也不为过。”
个中原因复杂,总之,他们都在大发展的洪流中艰难迈步。
聊天到最后变成毫无意义的僵持,叶绍瑶觉得,她和季林越似乎只是占尽天时地利的幸运儿。
在低谷期异军突起,所以才勉强争取到较为可观的利益。
他们身后的更多人呢?
手机适时弹出体育新闻:
[我国双人滑运动员安雨/廖惟双双宣布退役,坦言健康状况已无法支持参加首都冬奥会。]
他们带着遗憾告负,带着遗憾告别。
好像每次从冬管中心出来,心里总有被重物施压般的不愉快。
叶绍瑶赶走在耳边唧唧歪歪的蚊子,扣紧季林越的手。
“没成功。”
“我们的力量太小,还没法为其他人争取什么,”季林越用更深的力道回握,“但起码还是有好消息的。”
购票程序提前发出三天后的出行提醒。
他们的新签证拿到了,马上就可以奔赴那片成长的热土。
“对,”叶绍瑶试图转换心情,“我已经好久没有看望维德太太了。”
维德太太不太跟得上时代的速度,邮件总是一月一回。
但后来的他们都忙于各自的事情,不知在哪一封邮件后就没了下文。
……
飞机落地蒙特利尔,的士直接驶进皇家山外的居民区,沿路的枫叶或黄或红,被风吹得簌簌。
维德太太的小院积了不少树叶,像许久没打理过,只有刷了白漆的信箱看着还干干净净。
“门锁了。”季林越说。
“维德太太搬家了?”
从窗户往里探,客厅空了不少,应和着门上的木牌——“Don`tsteal.Thereisnoting.(小偷别来,里面什么也没有。)”
又一阵风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