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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月季[花滑](4)

作者: 怀蔺 阅读记录

叶绍瑶扳着指头算:“再过一、二……五个月就七岁了。”

穆百川点头回应,若有所思。

六岁在H省算不上花滑开蒙的最佳年龄。

这里是冰雪运动的人才大省,国家冰雪梦之队有绝大部分人来自东北,其中又有一半来自H省。

有心让孩子走花滑职业道路的家长,从孩子还未出生就开始找门路咨询,两三岁就被送进冰场,优秀的苗子在五六岁已经可以参加适龄的小幼组联赛了。

少年成名如容翡,现在不过九岁,已经多次蝉联全国花样滑冰少年赛女子单人滑冠军。

穆百川对叶绍瑶的后续发展持保留意见,向邵女士问起孩子的未来规划:“家长打算把孩子往哪个方向培养呢?”

这反倒把邵女士问住。

她从前只当培养孩子兴趣,作为一名教师,当然更希望让孩子走考学的道路。

刚迈过世纪大坎的华夏人民对学业有很强的崇尚心,清北的那纸通知书不知是多少家长的希冀。

与之相反的,体育运动就是一个冷门选项。

不论全国,只放眼整个东北,和花滑沾边的人不稀奇,能有名有姓的又有几个,反倒让二十几岁的身体落下一身伤病,严重的会让正常生活都成问题。

“我们先随便练练,滑个大差不差就好。”

“那小朋友的课程安排会更倾向于基础步法的练习。”

花滑技术大致可分为步法、旋转、跳跃三部分,其中,掌握步法是学习后两者的必要条件。

跳跃是最难啃的骨头,业余选手基本在两周跳时就摸到了难度阈值。

小姑娘见妈妈出尔反尔,当即拦在他们之间,像护食的小鸡仔,仰头说:“我妈妈瞎说的,我要走专业,我要滑女单!”

冰场的阿姨说,他们俱乐部滑出了个全国冠军,平时也常会在这里训练,是个极有美貌和天分的漂亮姐姐。

她的名字也好听,叫容翡。

就是当时在冰场中心转圈圈的小精灵,她一起势,飘起的裙裾像抖落了天上的星星。

穆百川打量着堪堪及他腰高的叶绍瑶,思考这孩子为什么总憋着一股劲儿。

难道是因为对花样滑冰怀揣着热爱?

他收学员一向有个规矩,得先看孩子上冰的情况,几十年的从业经历让他具备发现人才的绝对能力。

但这小姑娘只凭咋咋呼呼几句话,让他动了恻隐之心,破格跳过所有步骤,当即签合同收了她。

简单的收徒仪式结束,穆百川将叶绍瑶抱到腿上,双目和她平视,语重心长。

“小叶啊,这条路很难的,但你既然选择走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哪怕摔得满身是伤,也要昂首挺胸地退场。”

叶绍瑶认真地点头,她一直记得这句话。

即便后来她才深知话语中的含义。

……

那几年的华夏女单正经历极速变革的复杂时期。

盐湖城冬奥会前夕,华夏享有“冰上玉人”美誉的女单运动员阚玉因伤退役,结束了短暂地运动生涯,成为华夏女单昙花一现的中兴。

此后一段时间里,女单后继无人,一时竟陷入了断档阶段。

但此时东亚几国异军突起,很涌现了一批世界级女单运动员。

华夏女单后备力量并不算少,但顶尖的人才却极为不足,90年代姑且叫阚玉一人独舞,这之后却很难再出现能打进国际赛前列的选手。

哪怕是她的同门师妹陈鹏丽也无法较量一二。

华夏队失阚玉,如缺了领头羊,女单发展陷入停滞。

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华夏没能争取到女单资格。

华夏冰迷难掩失望,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他国国旗冉冉升起,看女单未来犹如雾里探花。

收假回校,叶绍瑶觉得班里的气氛还算融洽,但在提起在寒假举办的冬奥会时,难免会唠几句花滑。

“我妈妈说华夏的花滑和其他国家差距太大了。”

“我爸爸说女单开始走下坡路了。”

“我姨姨说女单已经穷途末路了!”孜美函刚从家长那儿学到了一个新成语,她觉得这样表述很准确。

不知道哪句惹了不高兴,叶绍瑶捏着卷卷的书包带,插嘴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还没学出什么名堂来,华夏女单怎么可以穷途末路。

孜美函原本还在和同桌兴致勃勃讨论,见叶绍瑶来了,梗着脖子:“我妈妈说你正在专业学滑冰,说不定我们国家以后还得指望你呢。”

听起来是好话,怎么感觉有点不顺耳?

叶绍瑶不安地蹙眉。

上课铃响,班主任踩着粗跟鞋走进教室。

这是开学第一节课,科任老师默认把课时让出来给孩子们收心。

“同学们,欢迎你们重返学校。”班主任惯例用眼神粗略瞄向在座的每一个学生,“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一年级下期的小朋友了。”

班会刚开了个头,叶绍瑶就开始走神,她昨天才结束滑冰的暑期课程,穆教练批评了她的姿态不够放松,动作束手束脚。

想到这儿,她开始难过,和自己一起学滑冰的同学已经开始练习莫霍克了,她却连单足滑行都还达不到教练的标准。

“如果你的平衡练不好,后面的步伐根本寸步难行。”

穆百川念在对小孩子要用鼓励式教学,一直宽慰她,说别人的年纪都稍大一些,以前又都是滑过野冰的,领悟得自然更快。

叶绍瑶问,那自己的悟性怎么样?

穆教练看着她思考半晌,最后诚实说,还有很高的提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