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阖录(14)+番外
第8章 前鱼
一晃又是三年,自打有施遗光入句宫来,独占王宠,六宫粉黛皆失色,不招人怨恨,是不可能的,当然,这些人中显然不包括崔言。
这三年来,崔言过得比在于国还要寡淡乏味,除了从遗光指头缝里漏出那点不算恩宠的恩宠,未见与遗光之外的人来往甚密。和杜鸱书信交接情报,也是公事公办,从无半句私言。
不是闷在宫内练剑,就是去藏书阁抄书,若于国官吏都像崔言这般勤学苦练,今日之于国,一定十倍百倍比句国。
奈何世事如此,崔言只能困于深宫,独守空房,一身抱负无处施展。
这日午后,崔言从书阁出来,婢女劝她多走走,总呆在宫里,都要发蘑菇了。崔言被她逗笑,便答应了小丫头,绕远路回宫。
正值初夏,湖边杨柳依依,各色水鸟凭岸而栖。崔言心中藏事,都是走马观花的看过,突然背后一凛,不等她细想,已用手中长柄宫扇迎敌。
“纳命来!”
“咔!”竹木难抗寒铁,只防了一击,便断成两截,切口平整。崔言皱了皱眉,绣鞋一抬踹进刺客的心窝。
“啊!”是个女声。她挨了崔言一脚,就身形摇晃,出剑不稳,还强撑着进攻,也不报上名来,不知崔言与她何愁何怨。
崔言心中纳闷,便起了生擒的心思,只用一式就打飞了她的剑。捉过她肩膀,丢了带扇的那截,一手困住她,一手用断柄尖锐的那头,对准她的喉咙。
“说!谁派你来的!”
“呸,于国妖姬!我谅你也不敢杀我!”
刺客双脚还在不停的扑腾,侍女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一个老太监带着群宫人从林子里跑出来,见到这场面,山羊似的疯叫起来:
“大胆崔氏!休伤公主!”
“公主?”
“崔氏?”
崔言松手,把吴公主摔到一边,她踉跄两下,回身看她,惊疑不定。
“崔氏?你不是姓有施吗?”
侍女回过神,也是横眉竖眼,为崔言抱不平:“我家主子是崔夫人,虽然和有施夫人同是于人,到底比不得她,公主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不敢去找有施夫人,就欺负欺负我们罢了!”
崔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时才终于看清她的模样,不过十四五岁,蛾眉曼睩,并不十分像她父王。
得知弄错人,吴公主涨红了脸,眼睛扑闪着不敢看崔言,口中喃喃道:“那,那她不也是于人嘛”
据崔言所知,句王除了几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外,还有一个与王后所出的小女儿,在遗光来之前,也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不过崔言所住的宫殿靠近遗光,却与旁人相距甚远,除了重要节日庆典,与其他姬妾基本碰不上面,因此她兴许先前就见过吴公主,但是年纪太小,没给崔言留下什么印象。
今日一看,不过又一个越华罢了,崔言摇摇头,说:
“大王待我恩礼有加,我便以为句国是礼仪之邦,不想公主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庶母,真叫人大开眼界。”
“你,你说什么!”吴公主闻言,起初还没抿过味,等她反应过来,血气更旺,又想生事,被宫人拦下,崔言已然带着侍女走远。吴公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揉揉心口,嘶了一声。
“真是的,到底谁刺杀谁啊…”
崔言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情不可能善了,不过以遗光之宠,被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不出三日,王后便带着公主来找句王告状,在遗光来前,王后已年老色衰,如今有了遗光,更是把她们母女忘到九霄云外。
以遗光声势,在后宫保下个人不过勾勾手指头,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前朝听说崔言会武,就上升到她会伺机行刺,实是闺中敌国,还殴伤公主,口风一致要吴君赐死她,问罪于国。
句王看在遗光的面子上,不会动崔言,推说崔言乃于国王族之后,岂能随意处置。可众口铄金,句王起了送崔言归国的念头,毕竟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对他来说有没有崔言都不痛不痒。
崔言也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样条归国之路,虽功未成名不就,经过这几年消磨,能携财帛回家安度余生享天伦之乐,未尝不是件幸事,没有点头,却几分意动。左右遗光已能独当一面,崔言在句国还得仰仗她,又与在于国仰仗王后有什么区别。
遗光对此事一反常态的坚决,直言若崔言身为王族之后都能被送走,遗光不过一介草民待如何?唇亡齿寒,遑论事情本就源起在她。崔言想想也是这个理,句王待遗光深情有目共睹,眼下是断断离不开遗光,进退维谷之下,他一拍脑门,选择了避重就轻。
既然崔言称句国并非礼仪之邦,便以礼乐与吴公主比一场,输的那方就得向对面赔礼道歉,承认自己失礼,之后两国交好如常,如此化干戈为玉帛。崔言语塞,说那我直接去给她道歉得了,句王深以为然摇摇头,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女,他了解这个女儿,若不分出个高下,吴公主也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消息一出,言论暂且被压下,朝廷内外,都在翘首以盼着这场比试的结果。崔言开始拒绝,倒不是怯赛,而是要她自幼修习歌舞,又因贡女身份勤学苦练过几年,去与一个深宫娇娃比试,未免大材小用。
欺负人不说,除了当时亲眼目睹事情经过的小宫女,句国上下,舆论无不倾向公主,就算赢了,也会被戳着脊椎骨说胜之不武。未排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可能,崔言没有一昧持才傲物,在听说吴公主闻得消息,就开始积极准备后,崔言只好认命,拾起自入句宫以来,无处可用的歌舞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