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阖录(27)+番外

“公主！”

士兵毫不怜香惜玉，重重一巴掌“贱人！你到底跳不跳！”

“别伤公主！”有人跳出来，咬住士兵的手，他吃痛，只得放开吴公主，士兵反手一剑穿心。

她们自发在吴公主身前组成保护，可是城墙都破了，肉体凡胎，能挡得了谁？吴公主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下鲜血。

“我跳！”

“我们跳”

吴公主说，从地上爬起，踢腿起了个势，率百人起舞，宫女无不恸切。

往事幕幕在崔言眼前闪过，那年吴公主与她较艺，百人群舞，宛如仙宫，对比现在崔言回过神，早已落泪。

正欲叫停，不知谁说了一句：

“从前只知于国的歌舞好看，原来句国的歌舞也不错”

“啊！”宫女大叫一声，撞柱而亡，吴公主抱住她的尸体，女子们像是受到了感召，殉死者不在少数。

崔言出剑，砍碎竹帘，于臣见她发怒，知道闹得太过，这才止住恶行，命人将这些惊魂未定的女子们带下去，好好照顾。

“有施夫人到！——”

众人不约而同的一静，男人们翘首以盼，早忘了遗光初来时那渔妇模样，等着看这位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妖姬，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殿中烛火尽灭，他们觉得不详，破口大骂，遗光如一束月华照进来，让他们集体失声。

她捧着血红的头颅，白衣纤尘不染，诡谲妖艳。于臣屏住呼吸，贪婪的看着遗光从他们面前经过。

“姐姐”有施遗光停在崔言面前，轻轻唤道，让崔言汗毛直立。掀布，对上两个空空的血洞，他的眼睛去哪了？又感慨。

原来她怕了一生的句王，不是怪物，就是个普通人啊。

“他的眼睛去哪了？”崔言问。

“还给申元了”遗光答。

崔言瞬间明了，没由来的想要发笑，再窥遗光脸色，一国一君一臣都为她而亡，竟能无动于衷么？

还是真如申元所说，有施遗光，就是个无心无情的妖孽，从大江里出来，为祸人间。崔言不寒而栗，好像曾经贴在遗光心口听到她脆弱的心音，都是博取同情的幻觉。

“枉费句王对你一片真情。“

小肚鸡肠也好，被解读成争风吃醋也罢，崔言就是忍不住要刺遗光一句。她果然是没有心的人啊，被这般奚落，句国的宫女都恨不得以死明志，遗光不怒反笑，对崔言做了个口型。

她确定遗光是有说什么，但是听不太清了，见遗光笑，崔言就本能的跟着也笑了，不是故意的。

遗光转身而去，群臣仿佛还沉浸在那惊鸿一面，身体还在这，心已经随着遗光飞远。

崔言指甲刺进肉里，她讨厌这个习惯，但好在这种给人陪笑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宴散，寝宫两次被焚毁，是肯定不能住人的了，崔言带人回到军帐，正要歇下，士卒急报。

吴公主是重要战俘，不出意外，肯定要带到于国，献给越君或某个贵族。本来已经安顿下来，有施夫人却忽然来了，执意要释放吴公主。越君曾下令，厚葬句王，至于他的后宫，除了崔言外，没做安排，这吴公主究竟是要以礼待之，还是寻常战利品，他们也拿不准，求太后给个主意。

遗光和子瑜，还有崔言不知道的交情吗？她也满脸困惑。不过，国破家亡，是崔言不敢也无法想象到的悲惨，何况子瑜，于是拍拍他的肩。

“放，给我备马，别担心，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公主！公主！”

吴公主脚步一顿，回首笑得凄迷。

“句国都没了，阿言，还是叫我子瑜吧”

崔言下马，徒劳的说：

“我对不起。”

“遗光可有解释，为什么要放你？”

吴子瑜摇摇头，崔言笑得勉强，将祖传双剑，从背上取下，塞入她怀中。

“那子瑜，可想好要去哪里？不管去哪，都带着它防身吧。”

“子瑜，好好活下去”

她驀地仰头大笑，坠下泪来，拔剑指崔言，刺破她心口的衣物。崔言不躲不闪，吴子瑜咬紧牙关，浑身颤抖，怒目圆睁，恨不得眼角裂开。

“阿言你也，好好活下去？好，哈呜”

丢下剑鞘，崔言给她递缰绳，看她骑上马，目送吴子瑜一路出了大营。

乌云蔽月，雷光闪烁其中，好像又要把谁带回于国那个雨夜。崔言看到小侍女，在帐外等她归来，心间一暖，又见雨打在她身上，毫无知觉，顿察不对。

“夫人？”她听见脚步，痴痴回神，崔言更觉不安，故作镇定问道：

“怎么了？”

“夫人，真的是于国的探子吗？”

傻丫头！你都跟我到这了！真真假假，还重要么！崔言心中尖叫，余光已在悄悄搜寻趁手的东西抵挡一二。

“胜则王，败则寇，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夫人这样觉得吗？”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崔言把头摆得像拨浪鼓，她已经扑上来，崔言摸到一柄枪，贯穿侍女的胸膛，血溅到她身上，这是她今夜染上的，亲手犯下的第一桩孽。

她唇间溢出鲜血，崔言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头，慢慢放到地上，合上她的双眼，想要为她整理遗容，掰开她的手，却发现———

根本就没有凶器啊，一心求死罢了。

崔言抱着侍女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喊着：

“何必呢！何必呢！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呀！”

一切都淹没在倾盆大雨中。

她们被其他人拖回帐篷，收拾干净，一个永眠，一个只有躲进被窝，才能暂时忘记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