捭阖录(28)+番外
不知过了多久,长夜将明,雨后雾气弥漫,崔言翻身,没有摸到婴儿的襁褓,才惊觉身边多出个人。
是杜鸱崔言一碰,他立马有了回应,崔言皱了皱眉,都什么时辰了,他怎么还醒着。
湿漉漉的盔甲抱得崔言喘不过气来,他淋雨了么?炙热的呼吸撒在崔言的脖子上,她忍不住抓过杜鸱的头发。
“怎么了?”
“崔言,跟我走吧”
崔言也是不甚清醒,只知道杜鸱在哭,原来他也会为了谁伤心到流泪吗?
“走?去哪?”
他没有回答,崔言眼一闭,就是夜尽天明,如果不是掌心还留有甲片的压痕,几乎以为就是场极度真实的幻梦。
侍女进来为崔言梳头,她伸了个懒腰,外面雨过天晴,百废待兴,自己今个该做点什么呢?又是怎么消磨过深宫的上千个日夜。
我,真的熬过来了吗?崔言恍惚了一下,手下求见:
“太后!昨夜城中知道了于臣令后宫献舞的事,民怨盈涂,将有施夫人拉去沉江,于国知晓,法难责众,便不予追究!”
崔言松开手中的玉簪,应声而碎。
作者有话要说:
419 改一点
第15章 沉鱼
“遗光?…怎么会…”
崔言不可置信,浑身细密的颤抖起来,立刻就想起昨夜杜鸱盔甲上的水痕,他见证了什么?才会受那样的刺激。
民愤…崔言捂住耳朵,城破的哭喊声仍徘徊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都有理由恨遗光,恨崔言,恨于国的每一个人,遗光死在句人手中,咎由自取也好,殃及池鱼也罢,但是。
越君怎么能放任自流?所有人都可以袖手旁观,越君不可以。遗光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句王,唯独没有对不起于国!已经为于国的大业付诸一生,一个不予追究,岂非默认遗光之罪。遗光若有罪,幕后的越君不就是同谋?
难道崔言手上就干净?那年大荒,她知晓前因后果,还是违心将其隐瞒。在城墙下的见闻,是崔言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噩梦。
怎么办,怎么办崔言咬手指,唇亡齿寒的害怕压过了遗光之死给她带来的冲击,让人即刻去找杜鸱,商量对策,却被告知其已归国向于王复命。
崔言战战兢兢的过了几日,不肯出军营半步。大抵是于国方意识到,让一国之主与生母一直住在军营,不是个办法,瓜分都来不及,怎会出资让她们重铸句宫,就让崔言带着句国剩下的宗室,迁到离于国近的东城。
也是于王最初提议,若句王束手就擒,就赐给他圈禁之地。
兜兜转转,还是没有飞出囚笼。
可崔言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迫不及待的逃离这个沉淀了无数血泪的地方。再说,能够远眺到故国的城池,崔言归家的日子,是不是也近了呢?
东城虽小,前句留下的行宫未受战火波及,却也早已处于半荒废状态。古老的房屋,枝叶肆意的疯长,在崔言眼中,也生意盎然。
率领众人收拾整齐,看着焕然一新的住所,崔言才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句于,句王,还是遗光,笼罩在头上的阴影都荡然无存。
做名义上的江东之主,只用治这一城之人,于国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岂不轻松自在。
美中不足的是,不能与父母团聚,崔言上书请求将父母接来东城,等来的,却是杜鸱。
崔言已经在此住了一年,吃得好睡得香,忘了从前吓得草木皆兵的模样。杜鸱来,也不失落,拉着他去看新结的花苞,尝亲自种出的瓜果。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崔言觉得他的神色,莫名熟悉,她曾在谁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表情,是谁呢?
吴子瑜?
杜鸱怎么会和吴公主扯上关系,他们甚至都不一定见过面。
“看来你过得不错。”杜鸱咬了一口,便放下香瓜,兴致缺缺。崔言被扫了兴致,也不与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大王什么时候能将我父母送来,或者说,我何日可以归乡?”
“江东之主,岂可离开江东。”杜鸱抿下一口茶,几乎明示:“你带着个累赘,怎么回于国?”
崔言在桌案下掐住自己的大腿,摇摇头:“我不明白,夫子可否为我指一条明路。”
杜鸱从衣襟里摸出一包药粉,拍到案上。
“这,就是你的归国之路。”
“虎毒尚不食子!”崔言拍案而起,又软了声音道:
“他才多小个人,父亲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又怎么会记得句王呢?我好好教他,这辈子,只听大王的话,有这一座小城,就知足了。”
“你带着的,不仅是给句人生的孩子,还是他们的王,句王除了公主外,仅存的血脉,他不死,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太后的头衔,去哪都是个麻烦。”杜鸱说,又抛出一个对崔言充满诱惑的代价。
“你杀了他,我就娶你。”
崔言一愣,眼睫几颤,坐到他身前。
“大王对你已无赏可赏,你也不喜欢越华,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对么?”崔言凑到他耳边,宛如情人的低语,在他心上画着圈圈,反客为主。
“夫子,你有没有想过,自取天下?”
“你杀了她,我就嫁给你”
杜鸱冷笑一声。
“句国灭亡前,早就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你难道不清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想靠什么复国,那些老弱遗民?嗯?”
“大王岂会惧你们孤儿寡母,仍忌惮句王罢了,只要他生了半点不该有的心思,你可见遗光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