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92)
缘客来里再无客人,准备着打烊了。
冯掌柜上来劝道:“姑娘,休息吧。”
江闻昔也很听劝,将手里的冷透了的茶饮尽,搁下茶盏,冲冯掌柜点点头,声音是许久没说话的沙哑:“麻烦掌柜的收拾一下。”
冯掌柜看向一桌没怎么动过的已经冷透的饭菜,有些心疼等了一天的江闻昔,想劝她多少吃点,但看江闻昔神情恹恹,还是没开口。
今日上朝并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闻人璋存了培养闻人瑾宸的心思,所以一直留着闻人瑾宸,不是帝师庄佑给他讲帝王之道,就是闻人璋手把手带他处理一些比较繁琐的公务。
一晃没注意时间,等发觉天色已晚时宫里都落了钥。
闻人瑾宸自是不肯就在宫里过夜,哪怕麻烦些也要回去。
本来能早点出来的,但是被闻人璋叫陪着吃了一顿夜宵,所以出宫的时候晚了些。
一出宫门的闻人瑾宸就看见了一直在等着的马车,还有守在马车旁边的专门负责传递江闻昔的信使。
闻人瑾宸脸色一变疾步上前,肃着脸问:“朝朝怎么了?”
信使拿出王叔给的纸条递给闻人瑾宸,闻人瑾宸接过一看,脸色突变,捉着信使的衣襟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信使微微苦着脸如实回答:“申时便来了,但是消息递不进宫里。”
闻人瑾宸一把松开信使,顾不得用来博取同情心的一直坐着的轮椅,直接上了马车,让人赶紧去缘客来。
马车再怎么快也赶不上已经错过的赴约时间,也不知道他的朝朝有没有还在等他。
闻人瑾宸既希望江闻昔还在,也希望江闻昔已经回去了,两种纠结的心情让闻人瑾宸十分不好受,搁在膝头的布料都被闻人瑾宸抓皱得不成样子。
江闻昔面无表情在月光下自己踩着自己的影子玩,影子随着江闻昔的步子变得忽长忽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它将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
“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和车轮滚过石板朝江闻昔驶来。
“朝朝!”
马车还没有停稳闻人瑾宸就着急的跑下来,幸好马夫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朝朝!”
闻人瑾宸没有坐轮椅,一瘸一拐地跑到江闻昔面前。
“对不起朝朝!”闻人瑾宸试探着去牵江闻昔垂在两旁的手。
发现江闻昔没有拒绝,闻人瑾宸的胆子又大了一些,插入江闻昔指缝间,两人十指相扣。
闻人瑾宸仔仔细细地看着许久未见的江闻昔,想要借着月光把此刻江闻昔的模样刻进心里,好在以后思念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慰藉一下。
“我要回家了。”
江闻昔猝不及防开口,闻人瑾宸四躯一震,以为江闻昔在说气话:“朝朝对不起,今日是我不对,我失约了,你打我好不好?你打我骂我好不好?”
闻人瑾宸拉着江闻昔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江闻昔手上轻飘飘的,根本没使力气。
江闻昔抬眼定定的看着闻人瑾宸:“不是气话,今日找你本来就是想说这件事。”
闻人瑾宸踉跄,江闻昔转身叫马夫把闻人瑾宸的轮椅搬了下来。
轮椅被推到面前,闻人瑾宸却倔强的不肯坐下,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江闻昔。
江闻昔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并没使什么力道,把人按了下来。
“前些日子师娘来信了,让我去一趟日曦城把师兄带回去,说我许久也没着家了,一起也回去一趟。”
江闻昔推着闻人瑾宸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将前几日收到的消息告诉了他,还怕闻人瑾宸不信,把怀里一直揣着的信放在了闻人瑾宸手上。
闻人瑾宸怀里揣着江闻昔的信,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前面漆黑的青石板路上交织的影子,哑声问:“什么时候走?”
其实王叔传来的消息里已经写的非常清楚了,但闻人瑾宸仍旧不死心怀着微末的希望问。
江闻昔实话实话:“明早。”
闻人瑾宸感觉自己好像快死了,整个灵魂好似被要分裂成两半,但声音里除了沙哑什么也听不出来:“这么着急吗?”
江闻昔停下脚步,转到闻人瑾宸身前蹲下与他平视,双手握上闻人瑾宸不知不觉间已经握成拳的手:“不急,只是前几天就该和你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拖着拖着,就到了启程的时候了。”
闻人瑾宸死死的盯着江闻昔,眼眶通红:“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朝朝与我已经生疏到不知怎么说话的地步了吗?”
江闻昔默然,闻人瑾宸见她沉默,牙都快咬碎了:“江朝朝你有没有心?现在是不是就差我不知道你要走了?要是今晚我没有强行出宫,明日看到是不是就是你的一封书信?”
闻人瑾宸挪开视线不去看江闻昔沉默的脸,死死盯着江闻昔的发髻自嘲:“或者连书信都没有。”
江闻昔不敢抬头,握紧闻人瑾宸膝头的手小声道:“书信还是会有的。”
“啪嗒”
一个滚烫而湿润的东西落在江闻昔的手上,江闻昔慌忙抬头,就看到闻人瑾宸正面无表情地落泪。
江闻昔抬手就想去擦,然而手被闻人瑾宸牢牢抓在手里。
闻人瑾宸控诉:“江朝朝我已经很努力了,我想和你成亲,我想和时时刻刻不分离,所以我努力暂时接过这个担子,也很努力去找能担得起这个担子的继承人了,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吗?府里娶的那个人我都没有与她拜堂,玉碟上也没有刻她的名字,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闻人瑾宸委屈像个孩子,看着哭成这样的闻人瑾宸江闻昔还有什么不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