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119)
尚盈盈初醒,脑子还有些懵懂。只恍惚想起,之前酌兰同她所说,白皮子的人才撑得起大红大紫。
彼时她还不以为意,如今亲眼得见,才知酌兰说得果真没错。这身耀眼朱红穿在晏绪礼身上,的确愈衬得他面如冠玉。
“万岁爷……”
尚盈盈喃喃两声,脱口夸赞道:
“您今儿个也忒俊了呀。”
话一出口,尚盈盈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颊顿时腾起一片红云。
听得这句直白得可爱的赞美,晏绪礼先是一怔,随即低低笑出声,整个人愉悦得要命。
“小马屁精。”
晏绪礼笑着刮她鼻尖,又催促道:
“醒了便回去换身利落衣裳,等会儿朕带你去后山箭亭。”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水晶珠帘后闪过道人影。知晓帝妃恩爱,说不准在里头做什么呢,来寿没敢迈进来,只恭敬地垂首禀报:
“启禀万岁爷,荣王在外求见。”
尚盈盈一听,连忙从榻上坐起身,又有些失落地问:
“那今儿个学箭的事儿,怕是不成了?不然改日?”
荣王那小混账,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这时候儿来烦他,该不是成心的吧?
晏绪礼不悦蹙眉,只淡淡地扫了外头一眼,便回身哄尚盈盈道:
“不妨事。朕先见见他,三言两语打发了便是。”
说着,晏绪礼俯身,仔细替尚盈盈拢好披帛。这才转过头,面上已重新变作淡漠威仪,对来寿吩咐道:
“传荣王进来。”
天家兄弟俩儿叙话,
尚盈盈自不会没眼色地杵着。
尚盈盈欠身告退,打算先回自个儿的流萤小筑里更衣,横竖万岁爷说了,今日耽搁不了。
还没退走两步呢,冷不丁就见一道人影儿,跟阵旋风似的从外头刮进来。
荣王穿着身宝蓝色常服,头上戴着顶嵌宝小帽,眉飞色舞,兴头十足地就往里头窜。
活脱脱就像只刚从树上溜下来,要去偷蟠桃的大马猴儿!
荣王一门心思往里冲,压根儿没留神门口有人。这一头,差点儿就撞上转身欲走的尚盈盈。
“嗳唷!”
荣王自个儿先叫了一声,猛地刹住脚。隐约瞧见面前立着个俏生生的人儿,荣王那张原本咧得老大的嘴忙收了收。他挺直腰板,端出皇室宗亲该有的稳重派头,学着大人模样儿拱手:
“娘娘安好。”
荣王可真真儿是个开心果,尚盈盈一见他便不由抿唇忍笑,依着规矩福了一礼:
“嫔妾见过王爷。”
听见这动静耳熟,荣王终于敢抬眼细瞅,目光在尚盈盈身上打了个转儿。
哎呀嗬!这不是玉芙姑姑么?
许是觉得方才那称呼忒生分,荣王实在憋不住欢实劲儿,那刚端起来没半刻的架子,“哗啦”一下子又散了。
脸上重新漾开大大的笑容,荣王心头敞亮,朗声笑道:
“原来是小嫂嫂,小嫂嫂安!”
这一声叫得是又脆又响,还带着点儿得意。
尚盈盈心里猛地一蹦哒,下意识地就侧过身子,眼风儿飞快地往书房里头瞟,想觑觑万岁爷是个什么脸色。
幸好里头晏绪礼的声音适时传了出来,卷着十分不耐烦:
“老十二!你在门口磨蹭什么呢?还不给朕滚进来。”
荣王听见他皇兄召唤,脖子一缩,脸上立马堆起谄媚的笑:
“哎!来了来了!”
荣王忙不迭地应着,冲尚盈盈挤了挤眼,嘿嘿一乐。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狗腿子似的就凑到晏绪礼跟前儿:
“臣弟给皇兄请安。”
荣王一进去站稳当,便又嚷嚷开了:
“前阵子端午佳节,行宫里那么热闹,皇兄怎么就忘了给臣弟府里赐碗枭羹呢?还得臣弟巴巴儿地自个儿上门来讨!”
晏绪礼闻言,顿时笑骂道:“你成日野在京郊那几片树趟子里,撵兔子打雀儿的,还差朕赏你这口吃食不成?”
尚盈盈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热火朝天的拌嘴,不由得莞尔一笑,悄没声儿地离开快雪时晴斋。
待帘栊外那抹窈窕身影彻底消失,晏绪礼随口命赐座,这才又看向荣王,声气儿平淡地问:
“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荣王立马收起嬉皮笑脸,从怀里掏出本折子,双手捧着递到晏绪礼面前:
“皇兄,您瞧瞧这个。”
荣王微躬着腰,神色也郑重起来,压低声音回禀康王结交朝臣之事。
“……臣弟底下人还探得,前几日康王在府里宴请他那岳丈,翁婿俩吃酒吃得高兴,嘴里愈发没个把门儿的。”
荣王说到这儿不由卡壳,似乎在斟酌措辞,又往晏绪礼跟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席间竟又提起说,说什么想不想……呃……”
他眼珠子转了转,悄声吐出四个字:
“王上加白。”
王上加白,可不就是个“皇”字?
一股冷冽杀意,立时自皇帝身上弥漫开来。
晏绪礼最厌旁人觊觎他的东西,当即冷斥:
“不知死的东西!”
翻开折子扫了几眼,晏绪礼脸色愈发阴沉。待看到最后,他手腕一扬,“啪”地一声,就将那折子狠狠掷在案上。
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颤了颤。
荣王也跟着一哆嗦,心里头是又敬又畏,还有那么点儿……羡慕。
眼见正经事儿说罢,荣王瞅着他哥那冷峻侧脸,暗地里偷学方才他掷折子的动作,比划了一下,可惜没那气势。转头学他睥睨眼神,又不是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