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172)
“钟毓宫里人仰马翻地一查,竟牵扯出个洒扫宫人,供说是文婕妤想抱回孩子,故意叫大皇子生病,让人觉着是慧妃娘娘照看不周。”
尚盈盈秀眉轻蹙,心下暗忖,文蘅拳拳爱子之心,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谁都可能利用大皇子做文章,但若说是文婕妤,她断断不信。
安久英同尚盈盈有默契,知晓她必然觉得不对劲儿,立马禀上另一桩事儿:
“皇后前些日子去衍秀宫大吵一架,不知谈到什么,文婕妤转日就愈发不好。皇后还命太医院停了汤药,这是要生生耗死她呢……”
“咱们只当不知道,不用理会。”尚盈盈抱着自个儿肚子,硬下心肠说道。
大皇子这病,恐怕是皇后授意的。文婕妤曾叫她背黑锅,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皇后愈发疯魔起来,即便大罗金仙在世,也是难救。
其实细想想,皇后也挺可怜的。但宫里最不缺可怜人,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罢了。
尚盈盈长叹一口气,不愿再琢磨这些叫人苦恼的事儿。
尚盈盈站起身来,瞧着牗外天色黑沉,仍不见晏绪礼的踪影,便想自个儿跟去慧妃那儿瞧瞧。
刚走到门口,便撞见回来报信的酌兰。
“贵主儿金安。”
酌兰赶忙顿住脚步,蹲身请安。
见尚盈盈罩上披风,显是要出门,酌兰连忙扶着她手臂,轻声劝道:“贵主儿甭过去。万岁爷特特叫奴婢回来报信,大皇子如今的模样儿忒骇人。怹在那儿守着就成,您安生在乾明宫里歇着,甭跟着操心。”
这话听着可是十分不好,尚盈盈心里一紧,忙拉着酌兰进阁子里坐下,拧着眉头追问:
“大皇子眼下到底如何了?”
酌兰翕动两下唇瓣,小嘴忽地一瘪,眼泪珠子顺着脸蛋儿便往下滚:
“大皇子这回害病,身子孱弱,竟又被勾起喉痧。红疹子已经长满喉咙,连汤药都喂不进了……”
那不就是迟早的事儿了吗?
尚盈盈眼前发黑,只觉浑身阵阵发冷。早闻天家孩子难养,却不想那襁褓里粉团似的孩儿,竟要熬过这般剥皮抽髓的痛楚,方能得个解脱。
是夜,尚盈盈本欲在软榻里坐守,却不想腹中孩儿闹幺儿,催着娘亲打瞌睡。
囫囵睡去后,尚盈盈在梦里也翻来覆去地不踏实,天光泄进来,便将她倏忽惊醒。
巧菱搀扶尚盈盈起身,听她急急发问,便红着眼回道:
“今早天儿还没亮,文婕妤和大皇子便……便双双薨了。”
“奴婢听小太监回禀,文婕妤是在丑时二刻咽的气儿,大皇子没熬过三刻时分,便紧随而去。”
尚盈盈倒吸一口凉气,不成想这对儿养母子,竟是前后脚踏上黄泉路。也算是……成全了这段母子孽缘?俩人魂幡前引后随,真真是叫人嗟叹也不是,唏嘘也不是。
“那万岁爷呢?万岁爷现下在哪儿?”尚盈盈心里揪成一团,赶忙追问。
“万岁爷看着憔悴得要命,眼窝子都眍瞜进去了,却还是叫大总管取上朝服,去前头议政了……”巧菱一面说着,一面捏着帕子拭泪,嗓子眼儿里像堵了团棉花,不禁哽咽地说道。
虽早猜着晏绪礼不会辍朝,可当真亲耳听着这话,尚盈盈一颗心还是止不住刀绞似的疼。
趿着绣鞋站起身,尚盈盈慌忙拉住巧菱的手道:
“快,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殿里等着万岁爷回来。”
晏绪礼眼下肯定需要自己,她要赶快过去陪着他。
第67章 它是朕独一无二的宝贝。……
天开景运殿里,日影透过团寿纹花窗,在墁砖地上爬出一块块金格子,眼瞅着就快从东墙根蹭到西边条案脚。
尚盈盈半倚在填漆戗金炕桌旁,占着晏绪礼素日惯坐的窝。
她不住朝窗外张望,只见院里石榴花开得火团儿似的,压得枝头都弯了腰。可这热闹劲儿,怎么也钻不进她心坎里。
今儿个的安胎药已经饮罢,御膳房新做的马奶糕也尝过两块,可阶前仍旧静悄悄的,连个响动也无。
尚盈盈正等得心焦,忽听得珠帘儿外似有足音,忙不迭支棱起半边身子。定睛一瞧,却是巧菱。
“巧菱,你去前头寻大总管问问,今日朝中可是有要紧事?怎的这么忙?”尚盈盈怅然倚回织金引枕,腕上美人条碰着炕桌沿,“当”地一声脆响。
尚盈盈特地等在这儿,便是想着晏绪礼下朝后,怎么着也得回寝殿换衣裳吧?可眼瞅日头都到头顶了,却连个人影儿也瞧不见,莫不是前朝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见尚盈盈急得毛焦火辣,巧菱怕她伤身子,连忙屈膝应下:“嗳,娘娘且宽心,奴婢这就去打听。”
放下茶盏转身,巧菱刚要往殿外去,正巧碰见打外头进来的来寿。夏日的天儿已渐热起来,来寿踩着软底皂靴走得急,额上都沁出层汗珠子。
来寿一眼瞅见贵妃的影儿,立马膝盖头虚虚点地,打千儿道: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万岁爷命奴才回来传句话儿,说是今儿个朝政繁冗,内阁几位大人还在御书房候着,晌午怕是没法儿回来陪您用膳。”
知晓贵主儿听罢,心里一准儿不高兴,来寿躬起腰背,讪讪陪笑道:
“万岁爷特意嘱咐,请您万别等着,午膳多进些。昨儿那道火腿煨冬笋,万岁爷瞧您用得香,方才又命御膳房备下,这会子正拿老母鸡吊着鲜味儿呢。”
尚盈盈心里隐觉不安,面上却不好显露,只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