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御前姝色(173)

作者: 野梨 阅读记录

“皇上这会儿是在御书房里头?可用了膳不曾?”

来寿忙不迭地应下“是在书房里”,而后又吭哧起来,声调发轻细:“御膳房已经送了膳,只是……万岁爷忙着看折子,还没动筷子呢。”

闻说御书房那边有外臣,尚盈盈自知不便过去,只得轻叹道:“既如此,大总管便替本宫捎句话儿,请皇上多少进些膳饮,甭累坏身子。茶房新煎了乌梅渴水,最是生津解腻,本宫尝着不错。大总管捧一盏回去,好歹劝皇上用两口。”

“是,奴才遵命。”来寿连连答应,躬身退了出去。

晏绪礼既不回来,尚盈盈也提不起兴儿,便独自回燕禧阁里用午膳。

赤金攒盒里摆着樱桃肉、火腿煨冬笋等十来样金莼,尚盈盈却觉得腻味,也不知是苦夏,还是苦心,没吃几口便撂下银箸。

尚盈盈歇不住晌儿,总觉着不踏实,只能安慰自个儿甭胡思乱想。近来皇后娘家闹出那档子丑事儿,还有大皇子丧仪、京军大营防务更张、兵权重新洗牌……诸事繁忙,晏绪礼脱不开身也是有的。

谁知这一等,便等到天儿都黑透。

尚盈盈彻底坐不住,撑着后腰在地上直打转儿,心里头惴惴不安。

莫非今儿个是要破例,晏绪礼竟不打算回燕禧阁歇宿了?

尚盈盈蓦然鼻尖酸楚,眼尾微微洇红。

其实若不是她借戏文提醒皇后,皇后仍蒙在鼓里,兴许就不会去找文婕妤对峙,更不会对大皇子下手,那大皇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晏绪礼不愿意回来,是心里在怪她吗?

巧菱端着花菇南芪汤进来,险些同转悠的主子撞个正着,骇得赶忙放下承盘,近前搀扶。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巧菱满心紧张地问道,“可是身子不舒坦?快坐下歇歇。”

尚盈盈本没什么胃口,可架不住肚里皇儿闹饥,只好暂搁下满腹愁思。移步回到桌边,尚盈盈将鲜汤饮过几口,五脏庙里渐渐熨帖开来,心下倒也清明几分。

他们之间有什么疙瘩,不能开诚布公地谈谈?

藏着躲着不见人,又算什么大丈夫?

眼见她一日更似一日地显怀,皇帝若是不愿意原谅她,那她带着宝宝儿去北三所就是了,横竖不碍他的眼!

尚盈盈含着沉香薄荷汤漱口,遮唇吐去漱盂儿里后,立马扶桌角起身,吩咐道:

“再备一盅花菇汤,随本宫往御书房走一趟。用那个填珐琅提盒装着,仔细别散了热气。”

乾明宫里殿阁重重,说来也巧,这御书房同燕禧阁,正好是一个把着东门的边儿,一个挨着西门的角儿,倒真是应景儿,够刺心窝子的。

巧菱提着灯笼在旁边照亮儿,眼见尚盈盈愈走愈快,心里都直突突。好说歹说劝她慢点儿走,万岁爷没生翅膀飞不了。

可尚盈盈是个面团软和儿人,浑身就凭这一口硬气撑着呢,若是走得慢下来,说不准就叫晚风吹散了。

夜幕下的御书房静谧孤寂,融融烛火透出窗棂子,撒了遍地碎金。尚盈盈见状,便知晏绪礼果然没歇息。

来寿原本靠在墙根儿底下养神,听见响动一抬眼,又不禁使劲揉了揉眼眶子,竟见果真是贵妃,这会子已快走到他脸上。

想起万岁爷的吩咐,来寿三魂七魄齐飞,急急迎将上去,哈腰挡住尚盈盈的路,笑呵呵道:

“贵主儿吉祥!万岁爷还在里头处

理朝政呢,您只管回去歇着,万岁爷批完折子便回了……”

尚盈盈咬紧唇瓣,死死憋住眼泪。不成想这等“皇上在忙朝政”的烂借口,有一日也会把她拦在门外。

尚盈盈脸皮薄,换作平日吃个闭门羹,大抵便知难而退了。可她如今是双身子,似乎胆儿也多长出一个来,不躲不避地往里闯。

来寿见状哪儿敢上手拦,都快给尚盈盈跪下了,求爷爷告奶奶道:“嗳唷,贵主儿饶命呐,甭为难奴才啦。”

正求饶间,巧菱这姑娘已把门帘子掀了。尚盈盈到底年纪轻,怀着身孕腿脚也灵便,哧溜一下便钻进去,空余来寿在门外急得直跺脚。

御书房里,晏绪礼正阖目陷坐在软榻里,烛火映照着他侧脸,勾勒出俊美非常的眉眼轮廓。

身边炕几上空空如也,连个笔墨纸砚都没有。再扭头儿一瞧,折子都整整齐齐地摞在御案上呢,他哪里是在处理朝政?

听见门槛前传来动静,晏绪礼烦躁掀眼。呵斥的话已涌到唇边,却在看见那道倩影时,赶忙顿住。

晏绪礼先是晃神不敢置信,而后眉眼一舒,脸上肉眼可见地化开温柔,起身迎上前问:

“盈盈?你怎的过来了?”

发觉晏绪礼的确是在骗她,尚盈盈本都在门口踯躅起来,心头萌生退意。

可遭晏绪礼这么一唤,尚盈盈立马又忍不住委屈,倔强绕开腕子,嘴里连珠炮儿似的嗔起来:

“万岁爷,您若是心里怨臣妾,闹得连窝都不回,觉也不睡,那咱们就趁早豆腐渣蒸窝头——散了吧!省得连累您熬坏身子,臣妾倒成了千古大罪人。”

兜头一顿数落砸下来,晏绪礼听得是气血上涌,目眩魂摇,急忙跨上前,追着尚盈盈发问:

“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好端端的,怎么就吵着要散了?”

“您整日里不着家,回来了也躲着不见臣妾,这也叫好端端?”

哪知甫一张嘴,泪珠子就先滚落下来,半点儿气势也无。

恨自己忒不中用,尚盈盈攥着帕子直咬,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瞧她气成这样儿,晏绪礼真是恐慌万状,骇得欲死。也不顾尚盈盈推拒,晏绪礼执着地拥她入怀,抵在墙角垂颈啄吻。这会子已是顾不得章法,全然是逮着哪儿亲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