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78)
“可惜他今年在漠北啃沙子,压根儿没顾得上回京。”
晏绪礼非要掰扯自己没醉,兴许又是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在作祟。
尚盈盈听着这话,想起前一阵儿误尝的烧刀子酒,不禁直矜鼻子。心道那玩意儿辣得呛人,有什么好喝的?
羊角灯笼下,晏绪礼鬓若刀裁,鼻梁侧边投下的阴影,比刀斧砍下来的还利落。
尚盈盈偷眼打量,不由默默琢磨,如若不是必须坐上这个皇位,晏绪礼是不是和小王爷一样,更喜欢边塞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尚盈盈知晓分寸,并没有问出口的念头。
思忖间,晏绪礼已抱着她,快步迈进乾明宫里。
见尚盈盈愣神,晏绪礼顺势拐进廊角,俯身在她唇上偷香,柔声哄道:
“好了,别总忧心忡忡的。爷们儿之间打架再寻常不过,大不了回头喝顿酒,没人会记仇的。”
尚盈盈伏在晏绪礼肩上,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第36章 奴婢想去六尚局当女官,……
二月里的日头像是长出牙齿,啃得金箍子河上的厚冰面,喀喀嚓嚓地裂开缝儿。
趁着今日天晴,文妃特地抱上大皇子,乘着暖轿来乾明宫请安。
宫中就这么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能见着,大伙儿都无有不好奇的。
彩鹊站在茶房里头往外望,扒着窗沿直咂嘴:“方才你们没瞧见,大皇子头上戴的那顶虎头帽,虎眼还是翡翠镶的。大皇子一乐,老虎帽儿都跟活过来似的!”
几个丫头听罢更是心痒,你推我搡地叠罗汉,可惜正殿帘子遮得严实,只听见里头偶尔漏出两声婴啼,脆生生像新摘的黄瓜纽儿。
好在没过多久,便又见奶娘抱着孩子出来。长命锁下坠着的银铃铛,一路走一路叮当响,引得众人挤在窗棂子前,直朝外头抻脖子。
尚盈盈刚回屋里包好闰月茶,预备之后送去寿安宫里,闻声便也凑近来瞧热闹。
哪知这一眼可坏了事儿,文妃身边跟着侍奉的宫女,竟然是巧菱。
尚盈盈心头突地一跳,暗念声儿菩萨保佑,只盼巧菱是得妃主儿青眼,幸蒙提拔而已。
偏生天不遂人愿,只见文妃忽然在廊下顿步,扭头对巧菱吩咐几句。巧菱听罢脸色唰地白了,翕动嘴唇嗫嚅着什么,却立马被芳竹姑姑搡了一把。
尚盈盈见势不对,暗自放下包茶叶的红纸,往门槛外靠了几步。
随后,果见巧菱叫人强逼着,磨磨蹭蹭地挪来茶房外。
“玉、玉芙姐姐……”
巧菱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声儿,手指拧得帕子发皱:
“文妃娘娘唤您过去。”
巧菱嘴里虽如此说着,面上却拼命朝尚盈盈使眼色,叫她千万别答应。
尚盈盈瞧着不远处驻足的文妃,又看向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巧菱,到底垂眼掸了掸衣袖,心想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文蘅正侧身抚弄孩子脸蛋儿,见尚盈盈近前请安,登时笑吟吟地说:
“玉芙姑娘不必多礼。”
“方才在殿里时,皇上新赏本宫几匹春绸,说是给大皇子裁衣裳用。可本宫今儿个出来,身边没带多少宫人……”
似乎怕尚盈盈推脱,文蘅眼风往巧菱身上一刮,刻意提起道:
“听说你俩儿还是旧识,本宫便想着能不能辛苦姑娘一趟,送本宫到佑平门上?”
言下之意无疑是威胁,今日尚盈盈若是不肯答应,巧菱回宫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尚盈盈淡笑欠身,扶住文妃略微抬起的手腕,应声道:
“是,奴婢这便送娘娘回宫。”
见尚盈盈识趣儿,文蘅笑意更浓,自个儿也不乘轿辇,只摆手让奶娘抱着大皇子先回去。
屋檐上的雪化了大半,湿哒哒地往下淌泥水,尚盈盈扶着文妃,缓步踏上宫道。
待到四下无人,尚盈盈还惦记着回去包茶叶,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
“文妃娘娘可是有话要同奴婢说?”
文妃步子未停,只轻轻叹了口气:“玉芙姑娘莫怪,本宫一见你呀,就想起勤妃妹妹——”
耳听得文妃提起大皇子生母,尚盈盈眼皮子微微一撩,心里头像被绣花针尖儿挑了一下。
搁在从前,她只当是闲话听过便罢,可如今自个儿的命数也悬在这宫墙里头。同样是宫女熬出头的娘娘,怎能不叫她暗里掂量几遭?
文蘅唇角隐笑,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唠家常:“当初勤妃也是你这般年纪,花儿似的姑娘,性子又软和。做侍女的时候儿,便是谁瞧了都喜欢。”
“谁知后来,她跟好姐妹闹了点儿不痛快,便遭人使了个去母夺子的阴招儿。”
文妃侧眸瞧了尚盈盈一眼,摇首叹息:
“中间又经受几番波折,最后不仅她自己丧了命,连带孩子都差点儿没活下来。”
勤妃难产之事,横竖透着股子蹊跷。尚盈盈心里早有个影影绰绰的谱儿,如今把文妃话里那些零碎往里头一填,活像是两半儿玉玦对上了榫头,卡得严丝合缝。
而对勤妃痛下杀手的那位“好姐妹”,八成就是皇后傅瑶。
“你说勤妃都被害成这样,那人也总该解恨了不是?”
见尚盈盈面色平静,文蘅没达成目的,自然要接着下猛药:
“但这还不算完呢。勤妃娘家那间小铺子,没几日便走了水。她平日只做些小本生意的爹娘,连着家里没长成的弟弟,都叫活活烧死在里头,一个都没逃出来。”
“姑娘你说,她是不是忒命苦?”
文蘅笑了笑,忽然驻足在岔路口,伸指碰触尚盈盈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