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来的夫君真甜(40)
她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那天我说话是冲了些,可你不是也凶了我吗?我们……”
“滚!”
沈青面色一沉,一脚踹开木门。
屋子里黑黢黢的,她环顾四周,在窗边看到个隐约身影,踟蹰了一下,还是先点燃桌上烛火。
借着憧憧烛光看清窗边玉容时,她不由得心中一惊,才几日不见的光景,谢十三原本就清瘦的一身,几乎有些单薄得不胜衣重的姿态了。
一张玉容,明明是病态得没有颜色,却显得更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轻透绝俗。
知道他这几日水米未进,沈青也算有备而来,将一碗白米佐了小菜熬成的清粥端到他嘴边。
“把这喝了。”
谢珩连看了没看一眼,缓缓将脸瞥到一边。
沈青也不废话,抬手一把捏着他下巴,将粥碗抵到他嘴边就开始灌,不料这人虽然七日没吃东西,执拗起来力气可真大,他抵死挣扎间,她一只手竟然没有摁得住他,手上那只盛满热粥的碗被打翻,砰然一下摔得七零八碎,溅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谢十三!”
沈青终于忍不了,揪了他的衣襟一手在空中抡起拳头:“老子给你脸了是吗?”
她向来不惧别人对她如何敌视和谩骂,但绝对不能接受有人竟视她为空气。
她逼视他的双眼,这下终于看清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不见往日清润,无喜无怒,濛濛一片的灰败。
被她扯得凌乱的衣襟下,赫然露出一道疤痕,是那日被孟渊用刀抵的,已然结痂,无比狰狞地印在雪色肌肤上。
沈青心中顿生恻然,一只拳头顿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现在面对谢十三,她发觉自己居然下不去手。
他冷漠无视的样子真恨不得一把将他撕个粉碎,可他支离憔悴的样子又让人只想一点一点细细将他拼凑起来。
沈青心头上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上爬下四处啃食,她从未有过这样迷茫又无力的情绪。
真想一拳打点什么!
“阿青!”
身后忽然有人喊住她,然后她那只高高举起的拳头就被岳瑛拽了下来:“好好的让你来送些热粥,这么凶做什么?”
岳瑛本来是劝着沈青过来缓和一下的,不然谢十三可真的绝食而亡了,没想到她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么剑拔弩张的一幕。
“你先冷静一下吧。”
沈青再多一瞬都待不下去,甩开谢珩,拔腿就走:“他要活就活,想死就死!”
一句话说完,人影早就循着话音消失在门外。
屋中再次清净下来,岳瑛叹了口气,往案几上摆了一碟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马蹄糕,晶莹澄亮,清香扑鼻,是经典的洛京风味,但也绝不是洛京普通百姓能吃上的餐中食物。
她就守着这马蹄糕蒸好的这会儿功夫,两人险些打了起来。
“公子何必自苦于此呢?”
谢珩还是就着刚才被沈青甩开的姿势靠在窗沿边,不闻也不答。
岳瑛也不恼,又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公子现下对沈青有怨气,又何尝不是因为对她有偏见呢?”
有偏见?
谢珩清淡麻木的眉眼间,终于隐隐有了一丝不耐的戾气。
他望了一眼摆在手边的马蹄糕,哑声询问:“冒昧问一句夫人,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他听闻,这位夫人被掳上山时也是万般反抗不肯屈就,现在却要反过来替作恶的人当说客?
面对谢珩探过来的审视目光,岳瑛垂了眼眸:“虽然我和你都是被迫上了这小金顶,但归根结底,我和你确实完全不一样。”
“三岔湾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的所见所闻,正是我的切身经历。”
谢珩震惊抬眸望她,终究没有打断她的话,继续静默地等待她的下文。
“当年我父亲被流放,带着家小途径三岔湾,所有财物被洗劫一空,我的父母兄弟,也被当场灭口。若不是阿青出手,我恐怕也同当日那些女子一样被贼人掳去那般下场。”
岳瑛极力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如诉生前事。
“那天我最终活了下来,我这条命也是莽山十几位弟兄的命换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渝州各匪寨之间自有规矩,坏了规矩,是要用流血作为代价的。阿青遇到我,正好是她执掌莽山后第一次参与三岔湾的行动,那次救下我流血的代价太大了,大到她再也没有贸然去破坏规矩。”
“以你当日所见之情景,若是要救下那些无辜女子,阿青必定要与其他山头再次交恶,阿青不愿重蹈覆辙没有出手,你会生气,就是因为你的偏见,在你心中,无辜妇孺的性命要比小金顶上土匪的性命高贵得多。”
岳瑛一语点破,谢珩脑子里轰然想起那天沈青最后对他说的话,舍生取义,是君子所为,不是土匪所为。
他还是不解:“即便沈青最后救了你,可最开始不是因为他联合其他匪寨的人围劫了你和你的家人吗?”
岳瑛笃定反驳:“她没有参与围劫我的家人。”
她无奈叹息:“平日看你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今日才知你满心偏见全然不自知。公子在小金顶上也待了这么久,无论莽山还是三岔湾,往来过路总有行人,可这么多天来,公子难道没留心过,阿青也只有在那天出手围劫?”
谢珩沉吟思索,想到的还是沈青的原话,没有钱财和长相不好的,她也不会去动。
可能这么多天,只有庾闻能入了他的眼吧。
“公子对阿青可以继续选择眼盲心盲,或许也可以试着去看一看莽山兄弟何其清苦又何其忠心,莽山女匪是从何而来,还有莽山每次出手打劫的都是何方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