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为替(5)
自己竟成了寡妇,还是个秘而不宣的寡妇……
她没得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趁早另做打算。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起了响动,是陆夫人带着仇彦青来了。
院里丫鬟小子见自家大爷走着进来,全都惊喜万状,但又不敢大声惊动,只敢围在远处廊庑下探头探脑。
自分居开始,梁韫就一直住在述香居的偏屋,此时陆夫人来敲敲门,慈眉善目叫她搬去怀溪的主屋,偏屋就给仇彦青住。
梁韫此刻心境已有变化,想了想道:“娘,没有这样的道理,丫鬟们也会觉察不对,我还是睡在偏屋,让彦青住到他大哥的房里吧。”
陆夫人见她如此说,就知道她松了口,随即抓着她的手,暖融融地握了一下,“韫儿,你是好孩子,娘感念你的体谅!怀溪泉下有知也一定感谢你!”
于是仇彦青便搬进了述香居的主屋,屋里药味弥漫,满是前人留下的痕迹。
陆夫人领着梁韫一并跟进去,也不知仇彦青是真体虚,还是演得好,当着丫鬟小子的面,他始终坐那不发一言,也不走动。
等屋里收拾得差不多了,陆夫人将仆从统统遣退,对仇彦青道:“彦青,你大哥一直卧床,身边仆役换了许多人,我替你再调两个得力的来,伺候你素日起居。”
仇彦青却道:“车马劳顿,娘也辛苦了,不必替我操持这些,我在清河身边就没有仆从,那样反而自在。”
陆夫人道:“那不行,家里规矩多,你得慢慢适应。”
听到这儿梁韫四下看了看,发觉自今晨她就没见到窈蜓,那是伺候仇怀溪起居的大丫鬟,也一道跟去了清河,怎会不见踪影。
梁韫问:“娘,窈蜓呢?”
陆夫人摆手,“噢,她呀,我早就叫人送她走了。她总是贴身侍候,难免有所察觉,送走她保险些。”她转而道,“彦青,在这述香居里,你得听你嫂嫂的话,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仇彦青起身作揖,挺直的脊梁弯了弯,“彦青听凭嫂嫂吩咐。”
陆夫人满意道:“你到述香居来有你嫂嫂盯着你,我也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要让我房里的苏嬷嬷跟着你,她知晓内情,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苏嬷嬷和你嫂嫂。”
要说提点,有梁韫一个就够了,将苏嬷嬷安插到述香居,无非是多个眼线,至于防什么,梁韫心知肚明。
思及此,梁韫看向仇彦青,他无疑有一张和仇怀溪全然相似的脸,不过他更为生动,明眸善睐,一举一动都透着神清骨秀的疏朗。
面对这样一张脸,梁韫难免生出几分不自在,“旁人看不出来,但熟悉你哥哥的人一眼就能道出你的不同,想假扮他,许多习惯你都要改。”
其实仇怀溪经年卧床,即便亲人都记不起他身体硬朗时
的模样,孪生弟弟要想假扮成他并不困难,但梁韫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们之间有莫大差距。
仇彦青神情诚恳,“我听嫂嫂的,嫂嫂要我怎么改?”
梁韫见不得那双与亡夫形似神不似的眉眼,故而冷声道:“头一样,看人的时候别总盯着眼睛。”
仇彦青垂下头去,柔顺地笑了笑,“好,我改。”
第3章 拉她下高台,引她入迷途……
一个打从出生就被爹娘放弃的孩子,会像仇彦青这般顺从温驯吗?
当然不会,他恨死了仇家。
*
仇家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仇彦青七岁便在无意间从养父母口中得知自己并非亲生,十二岁见到陆夫人衣香鬓影出现在眼前,他就知道她是他的亲娘。
那一年陆夫人摸着他的脸蛋,柔声问:“彦青,你可晓得我是谁?我带你到苏州去好不好?那儿才是你的家。”
仇彦青没落下泪来,只是觉得陆夫人身上好香,是他从未闻到过的陌生的馨香。
半月后仇老爷为他请去夫子授业,夫子交给他一份龙蛇飞动的字帖,说那是他哥哥的字。他刻苦学了一年,天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和爹娘相认,却等来门内仇老爷对陆夫人说的一句:
“夫子说他本性浮躁,纵使外貌相似,也不及他哥哥半分。依我看,还是到京城请个大夫给怀溪看看吧,他这病时好时坏,你是当娘的,怎么就觉着治不好了?我看彦青在这庄上也挺好的,不到紧要关头,就别再来打搅他了。”
廊庑下,小彦青捧着练好的字帖,脸上的笑容僵持,在门打开以前落荒而逃。
他哭得袖口湿透,推翻了屋里的书架,用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手,只砸了一下便疼得嚎啕。
明明都是爹娘的儿子,为何哥哥生来就能得到所有他渴望的?自己却只配躲在清河,读他读过的书,写他写过的字,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里!一辈子做他的附庸!
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他好恨他,好恨仇家…
*
大少爷回府的消息一下午传遍了望园,但因为路途颠簸,头三天没有出来见人,只在屋里好生将养。
其实是和梁韫面面相觑,听陆夫人讲仇家长房这些年有多少不易。
“娘,喝水。”仇彦青善解人意,时不时往陆夫人茶盏中添水。
梁韫则一言不发,陆夫人说什么都颔首答应,这看在仇彦青眼中十分无趣,如同一具宅门里的行尸走肉,又如同一枚被陆夫人掌控的棋子。
除了初见面她翠绕珠围,像个阔少奶奶,往后的日子里仇彦青再见到梁韫,她都面容寡淡,刻意在穿淡色衣裳为仇怀溪服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