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壮着胆子,将脚尖都近乎全部踮起,忽得脚下有些摇晃,喻宝园先是手中一滑,然后脚下一滑。
眼看要摔倒,是有人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她整个人僵住。
似是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很快,脑海中飞快回忆着,应当,应当只是扶了她后背一下,没有,没有发现什么……
人是没摔下,虚惊一场;但宝园心底的担心才是到了定点。
心虚转头看向身后,想看看是哪个侍卫;但在见到是陆衍后,整张脸又重新变回了惊慌。
这种变化,陆衍尽收眼底。
“你怕什么?”陆衍淡声。
她当然怕!
比摔下来更怕,喻宝园开始支吾,“吓,吓倒了……”
陆衍多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旁的。
他手中就是拾起的狮子布偶,陆衍伸手,正好顺手挂了上去,口中还有一声,“府中这么多侍卫。”
虽然点到为止,但喻宝园还是会意——哪个个头不比你高,哪个手不比你长?
宝园:“……”
陆衍从她的表情知晓她听懂了。
陆衍又看了看布偶下挂着的“幼儿园”三个字,眸间微微滞了滞。
宝园赶紧解释,“幼儿园就是,小孩子呆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解释了,陆衍还是探究般多看了她一眼,好在一侧的苏哲解围,“表叔!”
“世子!”朱妈也朝他福了福身。
陆衍颔首,刚同苏哲说了两句,远处,三平折回,朝他远远拱手。
他知晓人已经到了。
陆衍简单叮嘱了苏哲两声,就转身往书斋处去。
终于走了,怎么陆衍好像回回都险些看穿她……
搞不好真同她八字相克,以后,还是离他远些好。
不过,今日其实是陆衍救了她。
喻宝园心中唏嘘。
一旁,苏哲笑嘻嘻道,“宝园,贝壳风铃被表叔挂好了。”
宝园也抬头看。
因为还在木梯上,站得高,所以余光正好瞥到了远去的陆衍与三平,也正好看到陆衍忽然回头看她。
她怎么知道他会忽然回头,宝园赶紧下了木梯。
陆衍敛了目光。
正好行至书斋门口,书斋中,靳云靳老大人双手覆在身后,来回踱步,目光里藏着事情,也有迟疑。
听到脚步声,靳云转身,见陆衍入内。
“修颐。”靳云出声。
陆衍上前,拱手朝老大人恭敬执礼。
“学生见过老师。”
靳云上前扶他,先前脸上的愁容散去,难得露-出笑意,“老爷子把你扔去边关三年,总算回来了。”
“外祖父应当也发现,我不是这块料。”
靳云也跟着笑起来。
“老师坐。”
两人在案几前对坐。
有侍女入内奉茶。
“子佩(苏长空字)的夫人也在?”靳老大人问起。
陆衍点头,“表嫂带了几个孩子来蓝城探亲,刚到蓝城就发现有身孕了,李家人多打挤,正好陆府空置,就让表嫂和几个孩子先住着。我这一趟回蓝城拜祭祖父祖母,也有些东西要取,正好同表嫂遇到,所以住在别苑。”
“难怪。”靳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陆衍问起,“老师怎么会在蓝城?”
靳云一面捋着胡须,一面低声叹道,“奉旨回京,路过蓝城。”
陆衍指尖微滞,疑惑道,“老师告老还乡有几年了,天家怎么会?”
靳云沉声道,“有一事,你恐怕不知晓——秦朝晖死了。”
陆衍愣住。
靳云知晓自己猜对。
很快,陆衍又似忽然想通了什么。
老爷子忽然旧疾复发,惊动太医会诊。
傅叔这回只怕是遭了老爷子的道,真以为老爷子病重……
老爷子若是真的想去栩城,谁拦都拦不住,傅叔哪里还有时间一边拖着老爷子,一边给他写信?
老爷子这是在演戏。
给天家看,给旁人看。
陆衍收起思绪,又听靳云道,“秦朝晖是朝中亲燕韩一派,西秦与燕韩毗邻,燕韩还曾出过一位上君,当时西秦的皇室流着一半燕韩皇室血脉。近年来西秦与燕韩边界多有摩-擦,小纷争不断,秦朝晖主张此番西秦与燕韩再次联姻,交数代之好。天家信任秦朝晖,燕韩也信任秦朝晖,此番秦朝晖随东宫出使燕韩,意在如此。但如今秦朝晖死在出使途中,中间怕是要生变数。”
陆衍沉声,“老师的意思是……”
“如今太子尚在燕韩,恐怕,秦朝晖之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西秦之外,直指东宫。”
陆衍目光微沉,“那老师这趟更不该回朝中。
靳云看了看他,一面捋着胡须,一面笑道,“天家传召,我回与不回,都一样。”
陆衍噤声。
靳云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陆衍,感叹道,“修颐,你我师生一场,此事不足以为外人道起。等回京之后,你做你的平远王世子,勿要牵涉其中。我这趟来蓝城,是特意叮嘱你一声。旁人眼中,我今日是来见子佩夫人与孩子的,同你无关。只是修颐,老师过往就同你说过,要有取舍,眼下就是取舍。”
陆衍看他,“老师。”
“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依,西秦这百余年来皇室衰落,国运式微,兴许,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