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说吧。”江老大人沉声,“如果世子觉得,老臣有必要知晓。”
陆衍轻声,“陛下同我说,这样燕韩之行,未必东宫和二殿下都能回来……”
江老大人僵住。
陆衍没有移开目光,“陛下的口谕,两人都能回来固然最好,但能保下谁,保谁。”
江老大人当下倒吸一口凉气。
陆衍继续道,“陛下做不了的抉择,我亦束手无策。这一趟来燕韩的禁军精锐悉数安排同东宫与二殿下一处,我和老大人身边只有这趟平远王府随行的侍卫。老大人觉得,我是因为贪生怕死,将东宫同二殿下弃之不顾?还是忘了陛下的嘱托?”
江老大人没有出声。
陆衍沉声,“鸿胪寺中满布奸细,每一步动向旁人都一清二楚,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先瞒着老大人。江老大人,比起东宫与二殿下,这一趟要操心能不能平安返回西秦的,是我们。”
第259章 蛛丝马迹
陆衍一袭话毕, 江老大人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早前被陆衍钳着走了一路,江老大人心中怨声载道,口中也脏话连篇,做鸿胪寺事务的, 吵架从来都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所以江老大人炉火纯青;但真正听完陆衍口中的话, 江老大人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能保下谁, 保谁……
天家能将这番话托付给平远王世子, 足见信任。
而平远王世子口中那句鸿胪寺中到处都是奸细和眼线更让江老大人垭口无言,无法反驳。
若是鸿胪寺官员可靠,之前秦朝晖的死不会来得这么蹊跷;之后东宫和二殿下也不会在燕韩被困这么久,国中竟连昀王之死都不知晓,也全无头绪。
鸿胪寺的官员早就被奸细和眼线穿成了筛子。
所以这一趟来燕韩,天家虽然让他与平远王世子同行;却并未单独嘱咐过他半句。
因为天家心中清楚,鸿胪寺在这件事上已经无能为力。
也果然, 在他抵达燕韩,知晓昀王之死的当日, 早前在燕韩国中的鸿胪寺官员和随行的鸿胪寺官员中便接连有人暴毙。
当着他与平远王世子的面做这些事, 是连掩饰都不做掩饰了。
他这个鸿胪寺卿当得何其窝囊!
如今, 竟也只有沦落到被平远王世子有意隐瞒,以确保两位殿下安危的境地。
江老大人仰天叹息。
事态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失控,发展成这样!
江老大人郁结在心。
陆衍宽慰,“老大人不必自责, 此事背后是有人只手遮天, 非老大人力所能及, 更何况,老大人原本已经告老还乡, 是陛下将江老大人请了回来主持大局,这原本就是迫不得已之事。江老大人若是没有回朝,这鸿胪寺当真才是无人可用,陛下无人可信。”
无论如何,陆衍的话就似一剂强心的药剂一般,劳劳作用在江老大人心上。
陆衍继续,“江老大人切勿介怀。时局不稳,天家召回了朝中不少老臣。天家能想起江老大人,便说明江老大人在天家心目中的位置,毋庸置疑。”
江老大人深吸一口气,却连连摇头,“老臣有愧天家信任。”
陆衍继续,“秦朝晖死在燕韩,东宫和二殿下迟迟未归,天家当然知晓燕韩此行凶险。天家能让江老大人做随行副使,是天家清楚,此事非江老大人不可。否则我也好,东宫也好,二殿下也好,不可能如此轻松应对燕韩国中的暗潮涌动,更不可能这么轻易脱离京中视线。”
是,平远王世子连他都骗了过去。
他给旁人传递的,包括自己人,以及燕韩国中鸿胪寺官员,都是东宫,二殿下和世子翌日离京的消息。
虚虚实实,原本消息也是端午宴当日才知晓的,旁人眼中已经是突然安排,能往深处想的更是少之又少。
世子这步棋走得精妙。
若非如此,他们离开京中的那一刻起,就应当被人盯上了。
岂会等到今日?
陆衍继续,“早前之事已然翻篇,老大人无需再放于心上。稍后会途经凡城,我对燕韩国中各处城池并不熟悉,王府的侍卫也只能简单探听,并不如老大人知晓得清楚。从凡城开始的一路,要依靠江老大人,我们才有机会离开燕韩,平安回到西秦。”
江老大人一面听着,一面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从这一刻起,江老大人已经站在陆衍这一方,同气连枝了。
也如实道,“凡城是要道,守卫必然森严,我们要从凡城走,风险太大。”
“但从凡城走,能抢回三日时间,老大人请看。”陆衍摊开舆图,一点点同江老大人说起之后的安排。
江老大人在鸿胪寺任职几十年,要论对燕韩国中的熟悉程度,国中恐怕无人能及。
江老大人就是燕韩国中的百事通,百晓生。
他们一行人最少,想要从燕韩平安离开,江老大人对燕韩各处风土人情,军情分布的了解和掌握是关键。
“如果能平安通过凡城,就能直接从小路去往瀚城,瀚城四通八达,我们可进可退,抵达瀚城,我们回西秦国中的几率会增加至少两成;如果不冒险走凡城,走寍城,虽然看似平稳,但寍城这处的要道都在狭长处,一旦被人发现踪迹,掐头守尾,我们没有退路。”
陆衍说完,江老大人跟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