寍城是险关,所以驻守的人少。
凡城是大道,人多眼杂,遇上危险的几率更大。
但旁人眼中,他们不会舍寍城而取凡城。
这反倒可能是他们最大的机会。
“世子想怎么做?”江老大人知晓他不会不做打算就稀里糊涂去往凡城。
“制造骚乱。”陆衍看他。
江老大人果然吃惊。
制造骚乱?
制造骚乱,不等于自投罗网?
江老大人不解,声东击西,一旦用得不好,就是打草惊蛇,反倒会暴露他们的踪迹。
“世子这么做,可是有所凭借?”江老大人还是不信他会如此草率。
“老大人您看,凡城靠近何处?”陆衍故弄玄虚。
江老大人皱眉,“凡城以北,有三座城池,其中两座都是边关重镇,有重兵驻守,北御巴尔……”
陆衍笑了笑,继续道,“所以,凡城这处是燕韩北部两座边陲重镇的粮仓。”
这……
江老大人好似忽然明白了些许,“粮仓事关重大,这是燕韩北部驻军的命脉。”
陆衍凑近,“所以,凡城若是骚乱,便是大乱。”
江老大人大喜,“同粮仓骚乱相比,东宫,二殿下,和世子的行踪都是小事!”
陆衍也继续,“老大人所言极是,一旦粮仓附近出现骚乱,至少,燕韩国中都会以粮仓为先,即便可能猜到我们借道此处,也不会将重心放在我们身上。”
“那就只剩下……”江老大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色由喜转悲。
他同陆衍都清楚,就只剩下西秦国中并不想东宫,二殿下,以及世子平安返回的人了……
江老大人脸色也越渐难看,也远不如陆衍此刻的泰然沉稳,“西秦才刚多少年的太平,如今又是这幅模样。”
陆衍知晓江老大人是想起了辰王之乱。
果真,江老大人感慨,“辰王之乱过去才多久?如此乱来,当真不怕西秦国中有一日倾覆?羌亚、巴尔虎视眈眈,得了这皇位,动摇了西秦根基,便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铁骑之下,生灵涂炭,遭殃的还是百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辰王之乱,当真是输了气运……”
早前这番话江老大人是决计不会同旁人说起的,只是此时此刻,对面是陆衍,江老大人郁结在心,遂有感而发,也忘了应当避讳陆衍的。
“江老大人,东宫与二殿下,应当至少有一人一定能回西秦。”陆衍笃定。
江老大人看他。
陆衍低声道,“离京前一日,我同东宫、二殿下都单独照面过,告诉过他们哪条路线安稳,哪条路上有禁军精锐等候,还安排了人在相隔百里远的地方故布疑云,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推算,他们会先于我们抵达弄城和绕城。这两处比凡城更隐秘,也更安稳。如果弄城事发,走绕城的人会相对安稳;反之,如果绕城事发,走弄城的人也会相对安稳。”
江老大人愣住,“但东宫同二殿下……”
陆衍也沉声,“但如果弄城与绕城都安稳,两个人都能安稳离开燕韩,回到西秦。”
江老大人豁然开朗。
所以,天家让平远王世子能救哪个救哪个,但无论世子救下的是哪个,背负骂名的恐怕都是世子;但如果是绕城和弄城两条路,如果东宫与二殿下都相安无事,便皆大欢喜;但如果东宫和二殿下中的其中一人出了事端,要么是同途中追杀的人有关,要么是同东宫与二殿下中活下的那个人有关。世子做的所有事都有据可依,矛头也不会指向平远王府!
江老大人心中感叹。
世子是真做到了不负天家所托,也未给自己和平远王府惹火上身。
世子还带上了他。
否则,一旦这其中的天平任何一方失衡,他要么死在途中,要么也会被牵连在东宫与二殿下的争斗中。
江老大人再次捏了把汗。
只是,江老大人沉声,“东宫平安回了西秦也好,二殿下平安回了西秦也好,再或是东宫与二殿下都平安回了西秦也好,世子这处呢?”
陆衍抬眸看向江老大人,也沉声道,“我亦有我想知晓的真相,届时,江老大人不必等我,我想要知晓,谁会来找我。”
江老大人似懂非懂。
但陆衍心底澄澈。
江老大人感叹,“世子让老臣想起年轻时候的平远王。”
陆衍看他。
江老大人继续道,“那时天家尚且还是闲散郡王,出游时,误入羌亚边陲,是平远王只身相救,天家才能平安返回西秦国中。”
陆衍知晓这一段。
在宫中,天家时常提起老爷子这段,说老爷子与他有恩,他一直记得老爷子恩情,所以天家登基以来,一直对老爷子敬重。
而在江老大人这处,陆衍才听到了另外半段。
“原本天家同平远王无甚交集,到是那次天家遇险,成就了后来的一段佳话。也是那次与平远王的相遇,让平远王知晓天家是谦谦君子,品性纯良,厚德载物。所以后来的辰王之乱,朝中推举天家登基,平远王也无异议。”江老大人说完,陆衍不由拢紧了眉头。
江老大人继续道,“后来在京中,见到平远王身边行走的小厮,我依稀觉得眼熟,后来想起天家早前还是闲散郡王的时候,我就在天家当时的郡王府中见过那名小厮,像是当时是跟着中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