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同中宫有闺中情谊,中宫也受过老爷子诸多庇护,最后却是朝老爷子下死手的人。
姨母泉下有知,会如何……
陆衍垂眸。
一旁,子默继续,“北敬王原本是在京中,但中宫借了天家的名义,将北敬王宣召到了安城。东宫与二殿下自燕韩未回,中宫便借三殿下代行朝政,怕处事不稳妥,引起朝中和军中不安为由,请北敬王出面。朝中不少对中宫和三殿下有疑议的人,都被北敬王出面打断,想要扰乱行宫这处,还需在北敬王跟前戳穿。只是……”
子默为难,“眼下在北敬王和诸多朝臣眼中,天家病重,东宫与二殿下迟迟没有消息,五殿下年幼,四殿下失明,原本也只有三殿下可以托付。如果三殿下真的起了不臣之心,那江山社稷后继还有谁?届时国中势必生出骚.乱,临近诸国也虎视眈眈,同当时辰王之乱一样,整个西秦国中再度陷入恐慌。所以,北敬王就算猜到,却也未必不会妥协。”
子默的话让屋中再度陷入沉默。
中宫拿捏了北敬王的妥协。
中宫这局棋近乎走得天衣无缝……
第290章 交给我
喻宝园醒的时候, 天色已经黑了。
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睡了许久,帘栊外也有隐约光晕照了进来,应得周遭朦朦胧胧一片。
是在马车里?
马车里……喻宝园骤醒!
她怎么睡着了!她刚从行宫出来,然后遇到刀疤, 然后……
喻宝园一面脑海里凌乱想着, 一面想撑手起身, 才发现刚才一直靠在某个温和柔软的肩膀上, 直到转头, 才与陆衍硬对硬来了一个照面。
陆,陆衍……
上一刻眼中分明还是惊慌,下一刻,眼中的氤氲忽然就不争气地落下,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得耷拉下来,仿佛一腔的委屈,难过都在这一瞬间涌来, 红了眼眶和鼻尖,嘴角也不自觉耷拉, 然后两边嘟起,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要多“伤心”有“伤心”。
最后,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甚至是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唤一声,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得比当初的贺团团丢了东西还伤心。
陆衍也没料想到如此。
但渐渐地, 忽然又觉得都在意料之中。
当时他莫名较真婉珺之事, 触及喻宝园,宝园就委屈得大哭一场。
眼下, 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才是喻宝园啊……
无论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喻宝园在遇事时多淡定,脑子转得多快,没有他和爷爷在,能面不改色出现在安城,没在中宫面前露怯,也没有露出马脚,稳住中宫的同时,短短一日时间便将青黛、扶光和突然出现的明月几人带出宫中,自己胆大博了一回……但眼下,他身边的喻宝园却是最真实的,胆小,主意正,还喜欢哭鼻子的人精……
陆衍嘴角微微勾勒。
在喻宝园下一次大声“哇”出来之后,陆衍缓缓伸手。
喻宝园微楞。
先是鬓间的温和暖意拂过她发间,再是这股暖意将她温和带入怀中,轻柔,如同三月的春风,柳絮,又如同春燕掠过湖面,清浅打破了湖面的平静,却又很快恢复了早前的平和。
这种感觉……
喻宝园再次“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而一旁温暖有力的臂弯也只是温和揽着她,没有出声劝慰,也打断,只是陪在一侧……
*
许久之后,后苑出去的田埂上,陆衍还在递手帕给她。
喻宝园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有些懊恼,如今也算是知道眼睛哭成肿桃子是什么意思了。
还是当着陆衍的面……
陆衍嘴角微牵,佯装没看见,继续道,“所以,同刚才说的,天亮之后让六起带你去永城。老爷子眼下在永城养伤,你去盯着他,京中的事交给我。”
喻宝园一面吸气,一面还隐约带着哭腔的嗓音道,“爷爷真的没事?”
陆衍轻声,“也不能说没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好些年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得活动筋骨了,自己也挨了东一刀,西一剑。”
喻宝园:“……”
这种熟悉的怼人感险些让她不习惯了,但又好像,份外亲厚……
身边,陆衍继续,“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最硬。半夜里喊疼,还要避着我,悄悄叫王老太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喻宝园都能想象爷爷一面喊疼,一面避着陆衍的模样。
“爷爷是不是伤得很重?”喻宝园担心。
陆衍看她,“不轻。”
喻宝园知晓了。
正是因为伤得不轻,所以才要铆足了劲儿表演,让旁人知晓他还有力气折腾,让旁人觉得他伤得不重,不要紧,但实则暗地里偷偷喊疼。
所以陆衍才说……
“你去永城,老爷子就消停了。”陆衍看她,“当初听说邱岁带走了青黛和扶光,你追去安城的时候,十头牛都拦不住他要往安城这处来。”
喻宝园完全能想象。
喻宝园心中唏嘘,也问起,“那,怎么拦着爷爷的?”
陆衍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轻描淡写道,“王老爷子说,十头牛拦不住,就用迷倒十一头牛的药……”
喻宝园:“……”
喻宝园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更好些。
原本就在僻静恍惚处,夜里的田埂更没有多少亮光,喻宝园脚下稍微滑了些,陆衍伸手牵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