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陆衍这处没有寻到旁人来,苏长空和北敬王拉不了中宫下马,恐怕还会搭上苏长空性命。
苏长空有多信任陆衍,才会在陆衍没到的时候,铤而走险!
这种背靠背的信赖感,不是朝夕能成。
也不是利益的交换可以维持的。
譬如他同涟启之间。
利益会绑定涟启和云安侯府,但在利益面前,他和涟启,都会做同样的选择,舍弃对方。
他同涟启会走在一起,是因为涟启上位,比中宫和涟玉上位,让云安侯府的利益最大化。
但这种利益,从一开始就缺少信任在其中。
一旦利益冲突,这种合作和绑定同样脆弱不堪一击。
可苏长空将身家性命都绑在了陆衍身上;同样的,喻宝园也会冒死先保将军府的三个孩子离开行宫,然后才是他自己。
有时候,苏家同平远王府的这种关系会让人羡慕;更多时候,他依然清醒,云安侯府不需要这种盟友关系。
任何的盟友关系都会有风险,只有利益交换才是稳固的。他其实愿意看到苏长空摔得很重,但眼下,他同苏长空的利益是一致的。要拉中宫下马,一个苏长空做不到,一个敬平王做不到,一个云安侯府,再加上涟启都做不到。
在涟启这处没有确定的把握,他不会断送自己的路;但这个时候同涟启合作,他在涟启这处的筹码就要远远超过其他人。
他送走喻宝园,是断了中宫拉拢平远王府的后路。没有平远王府这条路,云安侯府尚且还是中宫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放出风声试探中宫,中宫会将怒意撒在王乐翕身上。因为同云安侯府相比,王乐翕不值一提。
中宫不会这个时候同云安侯府撕破脸;同样,他也要在稳中求生。
“苏将军想好了再说,此事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今日恐怕很难收场。”中宫的话将邵清越的思绪带回。
殿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长空这里,苏长空什么都不做,很难拖到陆衍来。
苏长空缓步上前,殿中也都屏住呼吸,不知道苏长空的脚步会停在何处,会指何人。
而最终,苏长空的脚步在暗卫跟前停下,没有再移动过。
殿中窃窃私语声顿起。
这,这是……
中宫先是愣了愣,眸间有些意外,不解,还有意味深长在。
涟玉也诧异。
苏长空,在暗卫跟前驻足。
暗卫,是护卫皇室的……
涟玉看向自己母后,殿中的暗卫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苏将军何意?
北敬王皱眉,邵冕棠也屏住呼吸。
“把面具摘下来。”苏长空沉声。
从刚才起,眼前的暗卫明显就愣住。
但暗卫有暗卫的素养,在没有接收到明显的要求前,暗卫即便惊讶也不会做什么。
更何况,方才苏将军也只是在他面前停下,仔细打量他;他心中惊骇,也不会做什么动作。
苏将军忽然要求他将面具摘下,他有些懵,也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头儿。
为首的暗卫看了一眼他和苏长空,然后在殿中众人的目光下看向殿上的中宫。
因为暗卫的职责是护卫皇室,只听领于暗卫的首领和皇室。
苏将军虽然是将领,但是暗卫不受驻军管辖;而暗卫有一条明文的规定,就是为了安全,会以面具盖脸,并且声音也会做修饰。
让暗卫取下面具,就等于,让他日后失去了在皇室跟前护卫的资格,只能调去暗卫的其他部分。
所以,当暗卫头领看向中宫时,等于在请示。
这不是单单让一个暗卫摘下面具的事,而是稍有不慎,就是暗卫和驻军之间的矛盾,就会触及到暗卫体系的深层。
所以……
殿中都知晓这件事的敏感。
方才苏将军说殿中还有羌亚人,每个人都想过不同的答案,但没有一个人是往暗卫身上想的。
暗卫,身份太过特殊。
如果连暗卫都是羌亚人,那皇室怎么会安稳?
暗卫里有羌亚人,比禁军中混入了羌亚人更可怕,后果也更严重。
殿中纷纷屏住呼吸。
暗卫首领看向中宫时,中宫却眸间微舒,似是慎重思量了许久,才警告开口,“苏将军,暗卫是皇室护卫,身份不容出错,你是确认清楚了,要摘暗卫的面具?”
中宫的话再次让人怀疑起苏长空的动机。
暗卫是只听令于皇位的侍卫,摘暗卫的面具,便等于干涉皇室的侍卫,这与清查禁军还不同。
殿中的窃窃私语里,依稀有低声劝说的声音,苏将军,此事不同儿戏,牵涉太广,不如……
不如退而求其次的意思。
苏长空笃定,“摘。”
“好。”中宫语气越来越平和,“将面具摘下来。”
众目睽睽里,暗卫摘下面具,露出面具下的一张脸。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不是羌亚人的面容。
“叫什么?”苏长空又问。
“投石。”声音里带着清凉,同年龄相仿,没有特别之处。
殿中都没有出声,不知道苏长空会做什么。
邵冕棠也有些看不明白了,苏长空这是……
而苏长空只是点了点头,将面具还给他,对方迟疑接过,不知道应不应当带回,但是苏长空已经走到了下一个人面前。
这!
殿中纷纷错愕。
“面具摘下来。”苏长空还是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