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重,殿中不宜留晦气。”中宫这句说出,没有人再好说旁的。
禁军和暗卫再次上前,准备将尸首拖走。一旦禁军和暗卫开始处理羌亚人尸首,殿中自然不合适所有人再留。
中宫再看了苏长空一眼,意味深长。
中宫太会拿捏人心,滴水不漏。
苏长空握紧佩刀,眉头拢紧,殿中,北敬王适时开口,“苏将军既然认定殿中还有羌亚人,应当不是空穴来风;如若苏将军已经知晓,还要让此人继续潜伏在行宫当中,才更危险。”
北敬王的一番话再次将局面打破。
对……苏将军能冒死潜入行宫中,不正是因为羌亚人狡诈,混入了禁军和驻军中?
那既然苏将军已经知晓,还阻碍苏将军将这些藏在行宫中的人找出来,其心可诛!
殿中再次开始面面相觑。
尤其是,中宫和北敬王都先后发话,却全然不同的立场。早前朝中吵得不可开交,北敬王都是站在中宫这处的,眼下这么一来,倒是中宫和北敬王这处先生了分歧。
这……
殿中不好私下议论,今日殿中一条接着一条,一波三折,方才就已经够惊心动魄,再查下去,还不知道这殿中谁还批着朝臣的衣裳,其实行得是羌亚之事。刚才的惨状有目共睹,殿中如果真有羌亚奸细,一定会垂死挣扎,祸水东引,解释自己会不会受波及?
一时间人人自危。
人人都想他证,却都不知道如果万一被诬赖到自己头上要怎么自证?
还是,会连带受牵连?
中宫方才就是此等用意,所以才说不适宜眼下,等事后让暗卫和禁军严查。
中宫和北敬王的立场都有各自考量,实在……
殿中众人一时骑虎难下。
而早前一直没有出声的邵清越却忽然开口,“娘娘与北敬王皆有考量,今日已多事端,若是在殿中大肆排查,恐怕会引起外界诸多猜测,再无果,这些猜测恐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邵清越的话说的隐晦,但殿中都能听懂。
既然苏长空是来找羌亚奸细的,其实目的已经达成了;但要继续在殿中大肆排查,且又查不出所以然,恐怕在行宫之外,有心或无意,都会有流言蜚语,辰王之乱后,杯弓蛇影,军心和民心都会乱。
兴许被有心人利用,这是另一层深意……
邵清越是三殿下的驸马,自然会站在中宫的立场。
邵清越目光淡淡,又继续道,“但北敬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明知羌亚细作在,却不了了之,恐怕正中对方下怀。既然苏将军能冒险到行宫,想来心中早就有数了。”
邵清越这句话看似是在维护中宫,也未得罪北敬王,但实则通过一条一条的分析,找到了最优解——苏将军心中有数,断然不会大费周折在殿中大范围的折腾,苏将军会开口,一定是胸有成竹。
邵清越说完,中宫不由多看他一眼。
邵清越这一系和稀泥的话看似句句都在维护她,苏长空如果能直接说出,那确实应当说,如果不能,就不用耽误旁人时间。
也许因为邵清越并不知晓实情,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未告诉,邵清越不应当知晓。
但邵清越如果知晓,那这句话,便是险恶用心。
无论邵清越是不是真的清楚真相,但随着苏长空来了安城,北敬王有所动摇,朝臣也会动摇,今日之后,举棋不定的邵清越不能再留,云安侯府也不能留。
一个苏长空,掀不起大浪。
但如果不掐死这股苗头,还会死灰复燃。
既然苏长空一定要开口,那就只能鱼死网破,用苏长空的命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禁军,暗卫和赵启年的人都在自己手中,苏长空若是没有只身来安城,她或许还会忌惮。
但苏长空只身来了,那这场戏已经提前结束了。
中宫摆摆手,涟玉会意。
涟玉扶着母后重新落座。
中宫反倒语气平静,“既然苏将军心中有数,也不必再大费周折。”
中宫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边沿,禁军和暗卫都会意。殿门处值守的禁军,也朝身后做了手势。
殿外的禁军戒备调动,也有禁军往行宫外跑去。
中宫又看向邵冕棠这处,提醒道,“冕棠,照看好北敬王,本宫怕稍后还有羌亚余孽对北敬王不利。”
中宫话中有话,邵冕棠背后再次升起寒意。
中宫的言外之意,让他想清楚邵家立场,也让他提醒舅舅。
中宫没有追究他的来意,但稍后他的立场,就是邵家的立场……
而随着中宫说完,当即就有暗卫围在北敬王和邵冕棠周围,旁人看似是护卫,但邵冕棠清楚,是不希望舅舅在不合适的时候说不合适的话,包括他,邵冕棠不由握紧手中的佩刀。
即便眼下是不是在大殿中,在群臣面前,一旦生出事端,他很难护得住自己和舅舅安好。
所以舅舅才会说这样的场合,就算苏长空在,就算他在,也动不了中宫。若没有能同中宫制衡的人在,就算真相大白,中宫也能指鹿为马……
这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忽然让邵冕棠知晓为什么陆衍当天就启程去了京中。
“苏将军,说吧。”中宫已经松弛。
很多事做了更差的准备,旁的便都尔尔。
邵清越也看向苏长空处,但余光是瞥向殿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