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启的话振聋发聩,仿佛在殿中每个人心头激荡。
中宫的做法同辰王有什么区别?
更甚至,比当年的辰王之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波及前朝,死了秦朝晖,断送了西秦同燕韩两国之间经营多年的关系。
鼠目寸光!
老爷子征战疆场大半生,精忠报国,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将老爷子推到风口浪尖,背后让羌亚人取老爷子的性命。
这些行径,桩桩件件,哪条不是在葬送西秦的国运!
长此以往,西秦还是西秦?
朝臣心中都有一杆秤,而眼下,这杆秤在扪心自问。
当即,有二皇子的心腹上前,“西秦皇储之位岂可落于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人身上。”
殿中另一人也出列,“若你我都视这等卑劣行径于不顾,西秦还有何未来?不过被人鲸吞蚕食,沦为羌亚尽瓦腊一族的走狗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眼中岂容得下此等匪夷所思之事!皇位岂可儿戏!西秦未来岂可儿戏!克己复礼,入朝为官,是为了迢迢流水,国泰民安,这身性命若留来侍奉卑劣阴险之徒,断送西秦大好河山,要亦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边关将士与英魂。这大殿之上大的鲜血可还少!这身皮囊性命拿去也罢,也断然不向羌亚走狗低头。”
言罢,拾起地上的刀剑,当中自刎。
而随着殿中朝臣自刎,群情激奋,明显殿中的局势失控。
贺常玉看向涟启,涟启目光淡然看向中宫,“中宫当不会还以为行宫的禁军都在尽瓦腊一族的掌控中吧?”
早前殿中的一切,除却尽瓦腊的死让中宫失了分寸外,就唯独涟启这一句了。
涟启看向苏长空,“苏将军,永宁侯世子托我给苏将军带句话,平远王世子与贺将军向渠南借的兵到了。渠南驻军统领刁隆昌听闻安城被羌亚人裹挟,担着身家性命将驻军借调了来。眼下,正同苏将军麾下的驻军一道,同赵启年在城外鏖战。不出意外,中宫这处,应当等不到赵启年驰援了。”
涟启说完目光重新回到中宫这处,眼中带了正义凛然。
还有挑衅。
中宫忽然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是你……”中宫沉声。
涟启余光瞥了邵清越一眼,然后步步迎上前,“母后何至如此?就算母后是羌亚人,但母后有苦衷,父皇会理解,父皇仁厚,也定会宽待母后和妹妹,母后为何如此糊涂?一念之差,深渊峭壁,一时的利益熏心,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母后如此,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交待?如何同父皇交待?”
涟启步步紧逼。
涟启的话,也堵死了中宫的所有后路和喉舌。
“我说陛下如何会病倒……”中宫忽然轻叹,好似一切都有了答案;但也不需要解释了。
成王败寇,涟启一定会置她和涟玉于死地。
“母后可是在等一个人?”涟启说完,从袖袋中缓缓掏出一个佩饰来。
中宫脸色突变。
羌亚人自出生起就有自己的佩饰,看到涟启手中兄长的佩饰,中宫喉间轻咽,“我当真小看你了。”
涟启沉痛,“母后处处要致我于死地,离开燕韩前,皇兄还与我杯盏释怀,无论谁平安回到京中,到殿前,都要替对方讨回公道。母后,你是小看了我和皇兄,也小看了满朝文武,封疆大吏,小看了每一个西秦人!”
涟启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匕首捅进中宫背后。
中宫轻嗤,“一步错,步步错,都说你是算计写在脸上,也最不需要地方的一个,最后反倒是你,好得很。”
“暗卫和禁军内的羌亚奸细都已经伏法,中宫与三殿下谋朝串位,谋害父皇和皇兄,死罪难逃。今日殿中所有暗卫和禁军皆是被中宫蒙蔽,才至如此境地,只要放下佩刀,明辨是非,既往不咎。仍不悔改者,格杀勿论。”涟启说完,身后跟随的禁军拱手,朗声应“是”。
殿中的禁军和暗卫再次懵住,今日的反转一轮接着一轮。
但最终,护在中宫和涟玉之前的禁军和暗卫都纷纷扔掉了手中佩刀,只除却仍旧没有摘下面具的两个暗卫。
“娘娘,束手就擒吧,这殿中的杀戮已经够多了。”邵清越忽然出声。
中宫却好似并不意外,也轻笑道,“束手就擒?呵呵,我见过束手就擒之后了……”
中宫的话意味深长。
“阿玉。”中宫唤了声。
涟玉眼中虽然有害怕,但也有愤怒,和对母亲的依赖,“母后。”
中宫伸手抚上她发髻,“母后做这些,是为了你……你的身份,如果不坐上这个位置,迟早有一日也会如此……”
“母后。”涟玉眼泪忍不住下落。
中宫指尖拂过她眼角,温声道,“你是西秦最尊贵的公主,从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可以高傲,可以盛气凌人,怎么可以哭?”
涟玉听完强忍着哭声。
“阿玉,不怕,母后一直在,不会让你一个人。”中宫说完,涟玉上前拥她,“母后……”
涟玉侧头靠在中宫肩上,中宫手中那枚匕首刺入她腹间,她还是揽紧中宫,没有哭。
中宫眼眶通红,缓缓蹲下,将怀中的女儿一点点放下,揽在怀中。
“娘就来陪你。”中宫轻声。
涟玉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也慢慢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