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101)
“等一下。”叶婵闷声喊住了赵管事。眼前的黑暗中透着大片的红,她幽幽道:“我好久没看见了沈难了,他去哪了?”
赵管事眼里闪过了一丝犹豫,“沈少侠可是有什么心事,有人说他背着剑去镇子借酒浇愁了,守门的好几次见他都是满身酒气。”
叶婵低了低头,“他近来可能喜欢喝酒吧。”
赵管事也想不到沈难的心事,他还以为沈难是真的喜欢喝酒,“不如我去镇上买些酒回来,也省的沈少侠喝醉睡在大街上。”
她睁开眼睛,“谢寻安今天在干什么?”
赵管事道:“少堂主最近也不知在倒腾什么药,药房都要被他掏空了,他今日应该还在药房。”
叶婵缓缓起身,她立马换了一副温良的面具对着赵管事,“赵叔,我有件事要麻烦您。”
突然见叶姑娘和颜悦色,赵管事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她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自己写的的药方,转头塞到了他的手里,“沈难内伤未愈,麻烦您按着药方一日两次给沈难送药。”
赵管事闻言即刻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意,是药房最近被少堂主搬空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无碍。”
“谢寻安会同意的。”
叶婵漫不经心地回了房间,水池里的鱼儿喂饱了,她也累了。
园子里的人散了,树影安静如初。
*
是夜,蝉息反噬。
清冷的月辉照出窗影,绿秞瓷瓶掉在了地上,瓶口洒出了两颗殷红的小药丸。
叶婵面色潮红靠在床边忍受着痛苦,身体的温度逐渐攀升,手心都是黏腻的水汽、丹田翻涌着暴乱的真气,她虚弱地贴在冰凉的地上。
屋子里偶尔传来玉镯清脆的磕碰声,叶婵动了动手腕,她慢吞吞地脱下了镯子。
这可是千金堂的宝贝,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她怕是不好赔。
门外依稀多了一个朦胧的影子,叶婵蜷缩在地,她忍着颤抖,“谁…”
那人心口一颤,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迟缓地推开了门。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叶婵瞥了几眼没有看清他的模样,直到沈难的满身酒气侵入鼻尖。
她的声音很轻,“你这几日去哪了?”
“师父....”沈难在叶婵面前低了头,他看见了地上散落的药丸,“你要吃药吗?”
蝉息的反噬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从上次的雷门到现在足足一个月了,沈难是担心叶婵的情况才连夜过来查看的。
进了药庄之后,叶婵便没有吃抑制内息的药了,这药治标不治本。长久地压制内息,只会迎来更猛烈的反噬,随之带来的便是身体更快的崩溃。
可她方才太痛了,实在是没忍住。
叶婵神思恍惚地看着沈难,眼前人身形颓废闷声不语。
她此刻没有心思教训他,“出去——”
沈难悬空的手一顿,“师父....”
门外传来谢寻安清寒的声音,“她喊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叶婵幽怨地看着沈难身后姗姗来迟的谢寻安,他要是再来得晚一些,她明日就提剑与他同归于尽,反正她活不了,他也别想活了。
谢寻安移步走到叶婵面前,他将自己刚炼成的半成品塞到她嘴里,三根银针飞速地扎在她手上。痛不欲生的人缓缓松了一口气,谢寻安轻声问她:“能走吗?”
叶婵摇了摇头,她有几分想将手上的银针甩到谢寻安这张好看的脸上。
谢寻安屈尊将人抱起,“算了,我抱你去寒潭吧。”
谢寻安也有些心虚,明明都算好的时辰,怎么还是来迟了一步。叶婵冷冷地盯着他,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谢寻安在沈难身边停了脚步,他随意嗅了嗅,“好大的酒气呀。”
沈难缓缓让了路,叶婵蓦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某人的视线缓缓向下,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你....给我回去睡觉。”
谢寻安不觉挑了挑眉,“早些休息,沈难。”
他愣愣地喊了一声,“师父....”
月影铺地,沈难看着两人一同离开了屋子。
他无力地躺在了地上,四周都是都是他熟悉的气息,他一时不想离开。
后山的寒潭无人看守,养在这里的堕寒波都被摘走了,只剩水面浮着几片莲叶。寒潭边上有一个草棚,棚里有火炉和毯子,药庄的人特意搬了一张软榻上来。
湿濡的发丝贴在颈侧,叶婵一动不动地趴在潭边,寒气从四周进入身体,她丹田的灼热勉强被外力抑制住了。
谢寻安腆着脸道:“你嫁我真是嫁对了,这世上除了我谁还能为你压制暴乱的真气。”
叶婵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恬不知耻....”
谢寻安拿了一块蒲团坐在地上,金针顷刻刺在穴中,真气从周天开始运转。叶婵勉强有了力气,“药方研究得怎么样了。”
谢寻安还在扎针,“刚才那药你吃着有效吗?”
叶婵闭上了眼睛,“有点用吧。”
“看来换一些药也吃不死人。”谢寻安这些时日也只能倒腾出药效不完全的半成品,他扎完针后搓了搓冰凉的手,“真正*的蝉蜕还差四样主药。”
“雪枯草,幽冥花,灯芯子,碧落兰,还有那个奇怪的药引。”
叶婵眯了眯眼睛,“找得到吗?”
“碧落兰在栖风阁,灯芯子在法源寺,雪枯草在拂雪山庄,幽冥花在南浔。”谢寻安说:“这些世上有的都简单,难的就是药引了,我从未听过用药养一个人,用人家血的法子。”
话又说回来,山外谷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也难怪江湖有人说谷内仙人有奇药能活死人肉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