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106)

江湖各处送到这里的礼物犹如流水，应逐星领着师弟到了赵管事面前，季衍很快便奉上了青阳宗的贺礼。

应逐星左右张望了片刻，随后道：“青阳宗赠祥云如意一对，祝谢郎君与叶娘子喜结良缘。”

“许久不见，应少侠。“赵管事微微点头，他笑逐颜开地接过季衍手上的东西，“多谢青阳宗厚礼，两位少侠里面请。”

季衍拱手回过礼便着急拉着应逐星，“师兄快走吧。”光在外面看他就心痒难耐了，也不知道药庄里面是怎么的胜景。

应逐星心里还惦记着沈难，他赶忙回头问道：“赵管事，你可知沈难在哪呀？”

赵管事迎着下一人，温声道：“他可能躲在哪里吃酒，你进去多找找也许能就见到了。”

两人听话地在药庄里转了一圈，园林的亭台楼阁都挂上朱红的纱幔，树枝系着红线，太湖石错落有致地摆在路边。

季衍眼睛都看花了，他还是头次见识千金堂的气派，这个药庄真是又大又漂亮。他私自掰了掰手指算了算费用，光是修缮房屋养护花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惜他们青阳宗兜里没有这么多余钱。

而应逐星此刻正挠着头沉思，他方才像一只无头苍蝇乱转。这一路上打过不少招呼，他还是没找沈难的踪影。

季衍砸了砸嘴，“师兄你那朋友，是不是不在这里了？”

“不应该呀。”应逐星默默摇了摇头，难不成沈难伤心远走天涯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万一他想躲呢？”季衍想出了一个守株待兔的好主意，他嘴上说的头头是道，“不如我们先去喜堂，他若是在药庄肯定是要去观礼的。若是他想躲清净，你最好也不要去找他了，免得自找麻烦。”

应逐星又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自家小师弟，“你说得在理。”

季衍边走边说：“叶姑娘呢，你不去看看她吗？”

“我又不是女子。”应逐星反手拍了一下季衍的后脑勺，“我要是比谢寻安还早见到叶婵，那我们今日恐怕要被千金堂打出去了。”

季衍后知后觉地捂着后脑，“说就说吧，动什么手呀。”

应逐星讪讪一笑，他眼里颇有几分歉意，“不好意思，手突然快了。”

今日檐角的聚起的云絮像团棉花，清风吹皱一池秋水，两只圆滚滚的红鲤追着咬尾。

叶婵居住的园子早就被赵管事布置好了，就连门外的芭蕉都不能幸免地绑上红绸，缃叶与瑶光早早就来侍奉理妆，硬是被叶婵拖延了一个时辰才开始。

房间门窗大开，缃叶正拿着丹笔在叶婵的额间勾勒花钿，她凝神屏气地盯着走笔，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要画歪了。

“好了，少夫人您看，”缃叶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搁下笔，“还需要再等等就干了。”

叶婵弱不可闻的应了一声，铜镜被缃叶摆在了她面前，她却不想观赏自己的容貌，不知为何叶婵的胸口有点闷。

缃叶倒是有兴致地端详着叶婵脸上的妆容，新月笼眉，春桃拂脸，少夫人本来就是一个美人坯子，今天少夫人更是光彩惊人。

身后的瑶光细细地将手里攥着的青丝理成云鬓，眼里突然瞧见了几根夹杂的白发突兀，她犹豫再三道：“鬓角有白发....我帮少夫人拔掉可好？”

叶婵忽然抬眸照了照镜子，瑶光手里捻着的果然是几根白头发，她很久不梳复杂的样式了，也没有想到自己都有了白头发了。

青丝变华发，一晃眼都过去了九年，叶婵神色如常，“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了，好不容易赞了这些，你若是帮我拔掉了，我这些年不是白过了吗。”

瑶光一怔，她担忧道：“可....不拔掉的话，外人会看见的。”

缃叶转身拿来了凤冠，“没关系，少夫人戴上凤冠就遮住了。”

叶婵扭头盯着凤冠，上头镶了许多东西，她疑心道：“这个压脑袋上重吗？”

瑶光和缃叶齐齐摇头，两人合力一起将凤冠给叶婵戴了上去，冠上珠花错落，翠羽摇曳，衬得美人华彩四溢。

吉时已到，门外适时地响起了乐声。

缃叶与瑶光一左一右扶着装扮好的新娘，却扇遮住了叶婵的脸，她们紧赶慢赶也没有误了吉时。

叶婵垂眸看着地面，谢寻安缓缓出现在眼前，他是特意来亲迎她的，玉冠高束他今日多了几分正经。

缃叶将她的手交给了谢寻安，两人手心相贴，叶婵脚步一顿，她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谢寻安一身锦绣罗衣，他牵住了叶婵的手，却拽不动她，“怎么了？”

却扇低垂只遮住了叶婵的半张脸，她幽幽地看向些谢寻安，一双清瞳生出些迷茫，“我....有些害怕。”

谢寻安不解，“你在怕什么？”

叶婵微微摇头，“不知道。”

她的心口好像突然破了一个洞，叶婵不知道自己心里藏着什么，所以她才害怕。

谢寻安欲言又止，叶婵深吸了一口气迈开了脚步。药庄的几颗桂树开了些许细小的黄花，浅浅的桂香在空气中酝酿起伏。

喜堂上叶复青端坐在高位，谢叶两家都只有他一个长辈在场，这场婚事虽然有些不合形制，但他老人家是特别的满意。

年幼的药童走在谢寻安与叶婵面前开路，他们手上的竹篮掺杂着五谷、豆、草，孩童将祝福撒向新人。

五湖四海的宾客都站在喜毯的两端观礼，两人相互扶携行来，叶婵垂眸盯着脚下路，仿佛听不见四周的祝贺。

季衍和应逐星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拉着师兄的衣袖，朴实无华地称赞道：“这就是叶姑娘吗，她好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