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126)
楚寒刀倒是不在乎这些,他张口怂恿道:“千金堂想干什么,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难随即撕开了信封,纸页缓缓展开。他匆匆看了两眼字迹清秀,看不出是谁的笔迹,大概是谢寻安写的。
他一封信送来了丹州,是为了给叶婵谋后路。
信上说,婚事作罢,
我已觅得药引,还差两味主药,速归。
——寻安
楚寒刀还顺手拿出一个药囊,里面装着两个小药瓶,“这也是千金堂送来的,说是给叶姑娘压制内伤的。”
沈难点了点头,他微微蹙起眉头,这两瓶药和这封信不会是千金堂那个老东西设下的圈套吧。
沈难不放心,他借了墨宝提笔也回了一封。
年后幽冥花开,南浔见——沈难
他蹲在书案边东找西找,“有新的信封吗?”
楚寒刀将明晃晃放在眼前的信封,递到他手中,“喏。”
崭新的笔墨晾干,楚寒刀看见了上面的字迹,他扯了扯嘴角,“年后就要走了。”
沈难低了低头,“是的,我还有事要做,只能陪楚大哥过一过今年了。”
“你跟着叶姑娘还有什么事。”
“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
楚寒刀幽幽道:“聿宁,你长大了...”
第67章 你问得太多了
楚寒刀的意思显而易见,沈难身形一顿,他心虚地摸了鼻尖,“很明显吗?”
“不明显吗?”楚寒刀随口反问道,两人面面相觑,沈难避过了他锐利的眼神,低头将信纸张折好塞进信封。
楚寒刀长他几岁,话里也将自己当做长辈,“你正当年轻,日日跟着一个姑娘唯命是从,半点骨气都没有。”
火折子无声点燃了油灯,火焰在沈难眸中燃烧,他眼里没有丝毫亵渎,“我在山外谷待了五年,守着她的命,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世上都是师父养着徒弟,教徒弟本事。
叶婵忘了自己德行,还以为自己和别人家的师父一样,也是这般爱护教导徒弟。
明明从一开始,她只是借着师徒的名头相处,完全不在乎其他的事情。到现在沈难还记得,从前日子过得辛苦,是他在山外谷照顾叶婵。
若是没有沈难,叶婵或许会不知不觉地死去。
心如死灰的她像一株枯藤,她依托着乔木生长,是他日日精心照料,才等到枯枝再春。
为此他学了剑,情愿被困在山外谷一辈子。这便是沈难与叶婵相依为命的从前,利用的人生出了怜悯,棋子也不愿意反抗。
他们都想给对方另一个选择。
他不在山外谷那三年,她的日子也毫无生气。叶婵不过是嘴硬心软,少女被迫习惯了仇恨与孤独,不知道自己会下意识推开身边的人,幸好沈难每次都会去而复返。
楚寒刀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封信的火漆和银勺。他叹息地摇了摇头,“天地君亲师,你呀,怎么生得如此叛逆。”
沈难幽声道:“你不懂五年有多久。”
旁人怎会知晓,有人表面生得温良又如何,骨子里还是桀骜不驯。
这徒弟坏了师父的姻缘,算得上是恶事一桩。常言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自沈难那日明目张胆地在药庄抢亲起,众人很难不想错他们师徒的关系。
真是难为千金堂宽宏大量,现在还肯送药过来。银勺烤得暗红,沈难将融化的火漆倒在信封上,楚寒刀信手拿了拂雪山庄的印章盖了上去,“就拿这个送去千金堂吧。”
沈难恍惚地看着那枚熟悉的印章,他小时候捧着玩差点磕坏了一个角,周夫人后来寻工匠用金子缝补上玉章。
有这枚印信在,千金堂也要掂量掂量沈难背后的拂雪山庄。楚寒刀招手将外头的人唤了进来,吩咐他把信送还到千金堂的信差手中。
那人弓着身子出了门,沈难见他艰难地走在厚雪里,“丹州现在这么冷,要多久才能到故陵?”
“急什么,不是说了年后吗,那时自然而然就送到了。”楚寒刀从里边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门边,他手里拿着火钳准备开始燃炭烤火。
沈难前脚还想着晚点寻谢寻安施针也好,他也能多和是叶婵独自相处一些日子,可事到临头,他又担心起坠魂的药效。
好不容易将心结解开,昨夜也算坦诚相待,师父要是不认账,那自己之前吃的苦是不是白吃。
他站在静思堂门前像块望夫石,楚寒刀忍不住抬脚给沈难一下,“没出息,人家用了五年就把你的魂勾走了,我见你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若说年头,楚寒刀与沈聿宁相处的年头可比五年长,这没良心的小子,也不见他对自己朝思慕想。沈难趔趄地坐在到楚寒刀扯过的椅子上,他哀怨地看了一眼楚寒刀,“人是会变的。”
楚寒刀拨弄着炭火,心里五味杂陈,“人确实是会变。”
少年会长大,侠客会死,乱世也会慢慢结束。
十来年不到,江湖便物是人非了。
“丹州的初雪来了,离过年也不远了。”楚寒刀念着这话,居然有了几分盼望。那年他在雪地里走出了一条血路,而后拂雪山庄萧条,再也没人等他过年了。
楚寒刀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沈难,“你去南浔干嘛?”
升宁十七年,沈让尘最后去的地方也是西南。
“找药。”沈难知道楚寒刀是关心他,他也不想对他说假话。
“雪枯草、幽冥花。”楚寒刀左右思索了一番,“她这伤还真费稀罕东西,你一会要上天都山,一会又要去闯蛮风瘴雨,也不知你的小命值不值这些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