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十三(173)
“生死都是常事。”
“他们都是上上辈的人了。”
再者说,迦晚后半辈子作恶多端,她能有这样的结局真的是天赐了。谢寻安说完心里也舒服了许多,江湖是非多,因果也多,谁又能真的对得起谁呢。
叶婵张了张口,她想问的是,“你说大祭司咒你一生孤苦,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呀....”谢寻安在腰后塞了包袱,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说,她那日在祭台上向神明换了一个诅咒,诅咒我这辈子求而不得,无情也无爱。”
“和她老人家一样,一生孤苦。”
叶婵听了,不由怔住了,“这么邪门?”
谢寻安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不清楚。”
“不可能。“叶婵看着谢寻安的脸振振有词,“我以后逢年过节都会去千金堂看望你的。”
谢寻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谁要你来看我,上门也不带个礼。”
.....
前夜月明星稀,归青寨后山僻静,迦晚烤着火坐在地上赏月,谢寻安拿着一把铁锹在树下吭哧吭哧地挖,好不容易才挖出一个等身长的土坑。
谢寻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以为这是大祭司专门研究出来折腾自己的手段,一时间也有些口不择言,“大祭司,罪不及他人。”
“你想要报复的人,此生只钟情一人,也只为那一人生一人死,你又何必放不下年少的欲念。”谢寻安放下铁锹,认真道:“纵使我今日再累,他也不会有半分感同身受。”
“我这一生在南浔无儿无女,也无情爱,而他却躲在千金堂安享一世欢愉。”
迦晚的声音随着月光逐渐幽深,“若是当年叶复青没有出现在我身边,没有与我一同研究用蛊做傀儡的手段,后来的江湖里也不会出那么乱子,我不会走火入魔,影月也不会在我手里败落。”
“我不能怪你,也不能怪别人。”
“那我究竟该怪谁....”
七十多年的事与十几年前联系在一起,这就是真相的源头,也是他们这些人兜兜转转来南浔的命数。若是,若是,怎么可能会有若是,谢寻安顿时有些不寒而栗。
迦晚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走前给了谢寻安一个诅咒,也用自己仅剩的血祝愿叶婵与他。有人情爱困顿一生,如果非要喜欢,那一定要喜欢一个很好的人,起码对自己不坏。
第92章 死对头
潼川府飘着的雨停了,季衍的声音越过重重石阶,“师伯!师伯!逐星师兄来信了!”
群鸟随山风掠过凌云峰,惊鸟铃的水珠坠到地上,应淮远远便能看到季衍举着竹筒雀跃地朝着自己跑来,他心中已有了预料,却还是出言问:“如何了?”
季衍走到在师伯跟前总算稳重了一点,他按捺住自己的激动,“人已经出了南浔,师兄带着谢寻安和幽冥花正在快马加鞭赶回潼川府了,应该能赶在青冥问道前回来。”
三年一度的江湖盛会,在各派小辈中是比武,对于四方的前辈游侠而言却是一场解疑。习武如攀千仞峰,途中云雾难免遮目,青阳宗的先祖给同辈之间的解惑取了一个好听的称谓——青冥问道。
从前的掌门人喜欢在凌云峰上喝茶聊天,也有前辈专门来寻志同道合者谈天说地,更有无趣者喜欢家长里短闲扯,一场问道结束,有些答案自然而然会浮现水面。
“谢寻安…”应淮捏着烟雨楼信鸽送来的竹筒,喃喃道:“他怎么来了?”还记得季衍前阵子去故陵还扑了一个空,今日看到消息,谢寻安之前大抵是去南浔了,这才能和应逐星遇见。
季衍咧着嘴点了点头,此前他都在愁眉苦脸,“还是师兄厉害,连谢少堂主都找回来,这下师父有救了。”
青冥问道的日期逼近,江惊尘还在榻上昏迷,应淮对外死死瞒住了江惊尘中蛊的消息,整个青阳宗只有应逐星与季衍知晓真正的情况。
如今各方云集潼川府,风平浪静的水面下潜藏的波涛,很快就要藏不住了。
若是青阳宗出来事,这场久候的问道约摸要不了了之,更令人担忧的是躲在暗处的阴邪趁虚而入,江湖因此又起风波事非。
应淮从凌云峰上往下望,目光冷峻,“但愿吧...”
云絮如丝线缭绕在天地,山间水汽氤氲,已经有客人上山了。
近日上山的人一日比一日多,小小的潼川府涌进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侠。客栈的旗帜耷拉在竹竿上,过路的轻易看不出招牌,跑堂的小二搭着汗巾忙得脚不沾地。
街上来来往往也是热闹得紧,通街的叫卖声混着各地的口音。那挑着担子的小贩走过,“豆腐脑——”
“豆腐脑,三文一大碗。”
“好吃又暖胃。”
刚进潼川府的陆雪鳞饥肠辘辘,他瞥了一眼卖吃的老汉顿住了脚步,身后的一干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给我们一人一碗,你这是甜的还是咸的?”
“都有。”小贩放下货物,“最近南来北往的客人多,口味也不一样。”
陆雪鳞的视线往后绕过四方会的同伴,落在了戴着幂篱的奈奈身上,小姑娘刚来认生,躲在众人身后很不起眼,“奈奈,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奈奈走到陆雪鳞跟前,小贩手里第一碗甜的豆花递给了她,“来,小娘子。”
“谢谢。”她双手接过,客栈里头人来人往,对面的铺子却没开门,那里人少,奈奈自己先找了个地方坐着,四方会的人依次坐在了她一旁吃豆花,陆雪鳞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