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今儿个一听听宫女的话,周瑕就意识到,摇光的心情应该不太平静。
正厅外有一大棵玉兰,满树玉色,开的正盛。
周瑕知道这棵树,这是当今陛下特地寻来种在这里,说是玉兰清雅,正配皇后。
但他更知道,嫂嫂喜欢的,是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花。
周瑕伸手,将从御花园中过时,特意摘下的那枝桃花放在上座桌案上。粉色的桃花落在乌木檀桌上,越发娇艳芳菲。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靠近,周瑕转身大步走去,刚刚好在门外迎住摇光。
“嫂嫂。”
满目春日中,摇光看他垂首见礼。
眼前人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银白发色,虽束于冠帽之中,但露出的发在略有些昏暗的室内扔分外现言,仿佛流淌着银白月光一般。他的眼眸暗处瞧着不显,但若明亮些,就能看出那份墨中透出的深幽绿意。
这般发色和眸色,虽与常人不同,却因那张过分俊美的面容而越加惑人。
纵使见过许多次,摇光还是不由瞩目欣赏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晨时发现的事情让摇光心神疲倦,便也就没了耐心赏美之心。
“你来了。”她说,语气倦怠。
“昨夜下了雨,我担心嫂嫂身体不适,是以一下朝,禀过陛下后,我就来看望嫂嫂了。”
周瑕老老实实的如实说道,抬眼关切的看向摇光。
“嫂嫂面色倦怠,可是不适?”
摇光欣赏的看去一眼,说,“还好,只是没睡好。”
说话间她抬步入了屋内,一眼就瞧见了那枝桃花。
“你摘的?”
“从御花园路过,见开的好,便折了一枝给嫂嫂送来。”
第2章 “皇帝不是想要一个子嗣吗?那就给他。”
“不错。”
摇光落座,伸手捻起桃花。
一抬眼,平安和喜乐守在门外,别的宫人都离得远远的,给两人留下了说话的时间。
从这里能看到那树玉兰的侧枝,穿过敞开的门框,景致美的好似一幅画。
但再美的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摇光低头,欣赏着手中的桃花,说,“你知道了。”
她说的很笃定。
“是,昨夜我就收到了消息,陛下酒后,临幸宫女梁芷。我已经让人去查那个女人的出身来历了。”
“怎么,你不帮我杀了她?”听他说完,摇光却不由想起了早上平安和喜乐的话,不由笑道。
“嫂嫂要杀吗?我都听你的。”周瑕略有些忐忑,忙道。
摇光抬眼看着他,忽然笑了。
“不杀。”她说。
周瑕心下一定,笑道,“我猜嫂嫂也不会。”
他的嫂嫂外柔内刚,虽是女子,却恩怨分明。
这次的事那宫女虽在其中,可事情的起因,终究是因为皇帝。
摇光只是垂眸看着桃花,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
周瑕便就看着她,安静陪伴。
“阿瑜。”好一会儿,摇光轻声开口,“做好准备吧。”
“是。”周瑕一口应下。
“嫂嫂准备如何做?”
“皇帝不是想要一个子嗣吗?那就给他。”摇光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周瑕骤然抬眼。
别人不知,他和摇光却是最清楚的。
皇帝此生都不会有子嗣。
“是。”他沉声应道,没有丝毫迟疑。
皇帝在位三年,朝中已稳,已经尝到了皇权的滋味。
在后宫,他不愿再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那前朝呢——
这些年为了给他的皇位扫清壁障,周瑕不知做了多少污糟事,等到不需要的时候,为了安抚那些朝臣,周瑾又会怎么做呢?
违背诺言,只是个开始。
即便现在的皇帝信誓旦旦,表示那些女人于他而言只是个消遣,若有子嗣,都会养在摇光膝下,不会损她丝毫尊荣。
可人心易变,现在的皇帝能违背当初的诺言,那以后的他,自然也可以违背现在许下的允诺。
与其困守苦等。
摇光更喜欢,先发制人。
云家就剩下她自己。
她不能死。
她死了,谁还会记得云家。
记得世代镇守边关,家中子弟个个忠义骁勇的云家。
她的祖父,父辈,还有兄弟姐妹们只怕都会被人遗忘吧。
云摇光不允许。
“喜乐,叫太医来。”待周瑕离开后,摇光唤道,轻轻按着额角。
近来她不想再应付皇帝,不然她可能会失态。
刚好她有些不舒服,那就好好修养一段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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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同几位尚书商量好朝事,待他们退去后,殿内安静下来,皇帝起身踱步,忽然问,“孟二,你说昨夜的事,摇光会不会知晓?”
孟二是他的贴身内侍,自幼就服侍在他左右,闻言,心里还真不能确定。
那位皇后娘娘的心思,他可摸不透。
但皇帝既然问起,他自然要说不。
“陛下严令,谁敢乱说!一个个都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娘娘绝不会知道的。”孟二安抚着说,“您放心就是。”
皇帝一想,的确如此,他不觉得这些侍候的内侍宫女们胆敢违背他。
“还是要小心,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摇光知道。”他再次叮嘱。
“是。”孟二说,心下浮现一句话,却不敢出口。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早晚是要知道的。
陛下一心只想着隐瞒,若事情揭露,又该如何应对?
“一会儿让宁王过来一趟。”皇帝走来走去,到底心中难安,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