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缠郎(135)
宋婉神色未变,道:“王爷和世子尊贵,谁不敬仰呢。妾爱慕夫君是应做的事。对县主千岁也同样。”
她怎会听不出这明显的轻慢和揶揄,在宋府中拜高踩低的人更多,那些人的身份还不比县主尊贵。
太康县主只是暂居在王府,还得看荣王的脸色行事呢,她又不靠这县主吃喝,爱怎样说就怎样说吧,她也不掉块肉。
“行了,你翻翻看看这些庚帖吧,珩舟都二十三了,心思还不在这上面,就得我这做姐姐和你这个做嫂嫂的多费费心。”太康县主将桌案上的庚帖一推,“看着家世都是些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样貌如何,你选选,选出几个来,到时我办个赏荷宴,叫那些女子来参加,好相看相看。”
王府中景致雅致且多水系,夏日里浮瓜沉李,纳凉于湖上,泛舟观荷,岂不妙哉。
厚厚一叠,宋婉大致翻看了一番,感叹,“这么多名门贵女啊。”
太康县主笑道:“可不是嘛,珩舟少年时就不知是多少云京贵女们的梦中情郎了。”
宋婉的手指划过一行行簪花小楷,扯了扯唇角,脱口而出,“小叔很是风流啊。”
“男人家么,风流些是应当的。”太康县主道,“可我阿弟是个洁身自好的,并未与那些女子闹出个什么来,不知是眼光高还是因为什么,就是没有入得了他的眼的。”
“小叔位高权重,风流倜傥,眼光高些是应当的。”宋婉淡淡道。
沈行进来时,就听到了她的话。
宋婉起身,若无其事地行礼,“见过雍王殿下。”
沈行应了声,并未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问:“阿姐邀我过来,何事?”
“给你选正妃呢!”太康县主掩唇一笑,“不知你什么时候又要回北境去,父王说这事儿得特事特办,快些办。方才我还和宋娴说呢,这些女子都是对你有意的,可这么多也不能都选啊,还是得办个赏荷宴,好让你相看一番。”
“办赏荷宴,不如办个诗词雅集。”宋婉将庚帖拿过来,展开来看,细长莹白的手指指着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认真道。
宋婉对选妃这方面的事并无什么经验,可她是一个细致齐整的人,又是真心希望沈行能够有佳人作陪,便道:“小叔光风霁月,需得找个与他能花前月下吟诗作赋的妙人啊。想来这些闺秀们也是颇富才情的。王府多山居水榭,不如办个诗词宴,邀那些闺秀来一同以荷花为主题,赏荷吟诗、品茗,或避暑于凉亭观瀑、焚香,效仿兰亭曲水流觞,方能尽显荣王府的雅趣啊。”
太康县主愣了一会儿,脸上绽开笑容,夸赞道:“妙哉!妙哉!就这样吧,夏日诗词雅集,少男少女相映成趣,哎想想都很妙啊。”
沈行惊愕之余,眼角眉梢只留烦闷,他将那些庚帖扔在桌案上,看着宋婉冷嗤道:“世子妃真是用心良苦,对本王的婚事十分的上心啊。”
宋婉福了福身,低垂着眉眼,一副温婉娴淑的做派,“为荣王殿下和小叔、县主分忧,是妾该做的。”
她是真的希望他能择一名门贵女。
她与他已是过去了,她是他的嫂嫂,无论如何都不该再有旁的交集。
待成了婚,最好能早早地回北境去,避开这风雨欲来的颓势。
此话一出,砸在他心上似的,闷闷的难受。
沈行道:“我还有公文要处理,就不奉陪二位了。”
沈行走后,宋*婉道:“这么多庚帖,有些还不是云京的勋贵,是要好好拣选拣选,待妾身今晚回去好好看看,而后再将挑选出来的呈给县主过目。”
“好,你去吧。”县主愉悦道,“左右也没有家世能高过荣王府的,你就选那些有才情的,待雅集上再看看真人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毕竟侧妃是她的小姑子,可不能选一个跋扈专横的正妃。
宋婉应了声,行礼后退下了。
来时还是艳阳天,出了花厅才没走多久,细碎的雨雾就兜头洒落,好在难捱的暑气消散了些,宋婉抱着怀中庚帖,缓步走在小径上,左右环顾,想找个廊子躲会儿雨。
走了一程,雨渐渐大了起来,眼见前面的巨大的芭蕉叶掩映下有一山亭,她快步小跑过去,方一进亭子,就见亭中有一人。
不消细看,便知是谁。
宋婉只得屈膝行了个礼,退到一旁,与沈行拉开距离。
雨疏风骤,她骤然打了个寒颤。
沈行的声音传来:“真想让我娶别人?”
宋婉说:“王爷今年都二十三了,也该娶妻了。妾作为王爷的长嫂,理应为王爷费心。”
沈行冷笑,寒声道:“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在寺庙中你还不是这样。”
宋婉克制收敛的温婉恭顺不见了,脸上是锋利淡漠,“还请王爷放下前尘往事。至于与王爷装神弄鬼那些,不过是梦中戏言罢了。”
“……都是戏言。”沈行扯了扯唇角,却还是不死心,“我不会娶妻,我自会与父王说清楚,你不必如此费心。”
忽然想到什么,他看着她道:“你在我的婚事上这样用心,莫不是因为谁逼迫了你?”
大雨忽然倾盆,隆隆的雷声从天际线滚过,空气中湿凉的雨水带来的寒气已让她切切的清醒。
为他择一门亲事,一则是可以让他对她死了心,彻底剪断他与她之间那些理不清的情思,她羞耻地发现自己也想借此断了对沈行的残念。
二则是让他有个人照料着。
三则是也可以让沈湛不再疑神疑鬼,更方便她后面行事,麓山里的惨状和母亲的死,她一刻未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