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缠郎(57)
说完自己都信了。
宋婉继续沉着脸,道:“那你要好好喝药,墨大夫说你病情虽然有改善,可冬日寒凉,肺怕寒气。”
沈湛蹙眉道:“知道了。”
“不愿喝也得喝。”宋婉强调,“世子之前跟我说神医断言你活不过二十五,我可不信,世子要长命百岁才是。”
沈湛闻言又咳嗽了几声,表情痛苦。
宋婉连忙凑了过来,轻抚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沈湛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眼神晦暗。
宋婉顺势搂紧了他,柔若无骨地倚在他怀里,在他耳侧喃喃道:“云州的女子多婉媚,烟花三月下云州呢,珩澜可别被别的姑娘勾了去。”
她呼吸的气息微热,在他耳边缭绕,沈湛忍着皮肤上泛起的战栗,淡淡嗯了声。
温存了片刻,宋婉想起身,手还被沈湛攥着,她想把手抽出来,他却越攥越紧。
她刚想说什么,他就松了手,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模样,“下去吧。”
送走了沈湛,宋婉深深松了口气。
他走的真是正好,他若是不走,她还得顾及他的存在,做起事来不能放开手脚。
*
宋娴的丫鬟急急奔回内院,趴在窗户边告诉宋娴:“世子真的走了!”
“这就走了?我还没跟他说上话呢。”宋娴站起身来道,“母亲还不让我露面,把我锁着!”
这下他走了,他们便可放心她了吧。
他本要娶的人是她呀,世子妃的尊荣也是她的!
可母亲先前的话又在宋娴耳边回响———
“荣亲王世子是帝王血亲,世子之乱后唯一有资格袭承皇位的人,顶天的尊贵,你只知道看着眼馋,却不想想之前的那些世子为何丢了性命?”
“今上是看他病弱,是没什么用的废人,才留了他一命!如今淑妃盛宠,那肚子要是个争气的,哪天诞下皇子呢?往好了说,他继续病怏怏的苟活着,往坏了说,今上难免要为太子铺路。”
“你看看当初同今上打天下的王爷,还剩几个?”
母亲的话虽絮叨,却真的能被听进心里,宋娴被关了几日,人清醒了,压下心中不甘,问婢女:“那怎的还不放我出去?”
婢女道:“世子走的突然,老爷夫人都没来得及赶回来,方才已差人通报了,估摸着正在回来的路上。还有就是二姑娘没走。”
“她怎么没走?”宋娴诧异道。
“说是要给老爷夫人尽孝,多留几日……”婢女道,“世子走之前还留下了两位大人,说是要陪着二姑娘任她指使。”
宋娴刚压下去的不甘又上来了,这是不放心宋婉呢,不放心什么?怕府里人欺负她么?!
当初就不该叫她替了她,不知宋婉是使了什么狐媚子功夫,将那病秧子迷成这样?
还有,难道真是冲喜管用了,那病秧子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真叫人气恼。
不行。
他若是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呢?
若是圣上不会有子嗣了呢?
那他就是皇帝呀,到时世子妃……就是皇后呢!
宋娴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跌坐在椅子上愣愣看着空气中的尘埃。
“她可知那野男人死了?”宋娴忽然问。
此时她真是十分后悔当初做的太绝了,若是留了那男人一命,现在说不准可拿这个要挟宋婉,甚至她可以助他们旧情复燃……
“奴婢不知。”婢女道。
宋娴转念一想,宋婉她不知道那人死了那不刚好么?
找人诓骗她,就说那男人约她见面,届时找个马夫或小厮……
而后再告知世子宋婉留下就是要与旧情人相会的奸情。
世子病弱,宋婉便私会老情人,颠鸾倒凤。
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寒门小户,对女子的要求最基本的便是贞洁了。
她巴不得看到宋婉被弃的模样,她现在那高高在上的做派实在令人讨厌。
她宋娴当不当世子妃无所谓,她不能让原先不如她的人骑到她头上!
*
夜里下了一场雪,天忽然冷了下来。
沈湛走后,宋婉便从宋娴房中搬了出来,父亲与嫡母也回到了府中,一切像是一出大戏落了幕。
未变的是宋府人对她的态度,依然恭谨。
宋婉暂居在翠喜苑,这是宋府园子里最好的所在,也是沈湛先前暂居的地方。
又回到宋府,她想了很多,醒来后许多次都有种后怕的感觉。
还好,她已不再是宋府的二姑娘。
而是荣亲王府的“世子妃”。
不会再有人敢关她禁闭,不会缺衣少食,不会再有人给她气受,不会再挨打,更不会再在暗无天日的居室里一遍遍抄佛经。
居室外的婢女听见动静,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
沈湛留下的侍卫就守在院子外面,也不顾什么垂花门,什么内院不内院。
漫天飞雪中,两道身影沉默而彪悍,让人安心。
宋婉看着窗外扑簌而下的雪花,忽而想到母亲很怕冷。
今年的冬日真的很冷,连江南都下了雪……
其实时至今日,她还没有从母亲已逝,珩舟替她认了杀人罪的恍惚中走出来。
鬼使神差的,她收拾收拾出了府,往母亲坟上去了,并未注意到尾随其后的一顶绛红色小轿。
宋婉在母亲墓前,刚把香炉和黄纸摆好,就被一只手掀翻。
宋娴不急不缓道:“不挑日子就来祭奠,果然没什么规矩,当了世子妃又如何,还是上不了什么台面。”
宋婉撩起眼皮看了眼宋娴,又俯身重新将香炉摆好。